他看了关藏一会儿,捧着对方的脸:“别人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我通常都先揍他。”接着深深地接了个吻。一直吻。
吻完了,叫关藏把项链给他戴上,拿起电话机旁边的小相框。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子蹲在花丛前,怀里抱着小男孩的合影。女子穿着碎花裙连衣裙,小孩拿着一颗玩具球。眉眼能看到关藏的影子。
“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我实在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赶在马千家来之前,他从关藏那里溜回去了,补了大半天的觉。下午去了一趟银行把大部分钱存了,上网查“关静园”。一查可不得了,虽然没上过啥啥啥富豪榜,也是个正经的亿万富翁。
三十年代生人,解放前家里小有资产,五几年公私合营开始后主动申请合营,从民族资本家变成进步分子,八十年代已经国营大厂总经理。九十年代的国有企业改制,下岗大潮,关静园果断出手低价买回工厂,在六十多岁时创立关达集团,成为民营企业家。
几次国企抄底收购,有传言认为关静园身后有高官背景。至今为止,关达集团旗下有钢铁、化工等两个上市公司和其他二十个公司,员工超万人。
如今关静园虽然已经八十高龄,虽然退居二线,却仍是关达背后的实际掌控者。
“我外婆患有精神分裂症,那个年代叫做‘癔症’或者直接叫‘疯病’。很不幸地遗传给了妈妈,母女两代人的一生,大多数时间都是被隐藏起来的。”
“我外公虽然结了两次婚,但有血缘关系的后代只有我一个了。现在的‘舅舅’和‘姨母’,是他第二任妻子跟前夫的孩子。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很怕我也变成个疯子,也决不允许我是个‘不正常’的外孙。”关藏看着跟妈妈的合照,淡淡地说。
他看着简单的介绍资料一皱鼻子,低声说道:“你这个富三代,富得真是‘要命’啊。”
第三十七章
“东宁泼粪”在网络上引起不小的波澜,可惜两位当事人都猫着不接受任何采访,想象与流言、不知道哪里来的“内部”消息满天飞。又接二连三有曾经的当事人发声,发酵到最后东宁大学停了余复的职务,取消了职称,“永不续用”。“严恪己”这个名字再次在校内论坛上大红,男女装照片刷了屏,获得追捧者无数。
然而几天之后出了个明星隐婚生子加劈腿的绯闻,几方声明大战;接着又是什么辐射末日谣言,超市里的方便面被抢空了,泼粪事件便逐渐沉寂下去。
周六,香香姐带着剧团去新开的商场参加开业活动。野萍探头探脑地等着看到底什么明星,独占一个化妆间,还保镖那么多,排场那么大。等人一出来吓一跳,那大胸,顶好几个乐乐,比小梦罩杯还大,一身半透明深V亮片长礼服,能看见半片屁股。黑长发,烈焰红唇,脸白的透光,额头和苹果肌饱满发亮。看着眼熟,跟谁都像,就是叫不上名儿来。一打听,说是演过什么什么国产恐怖片,女三号,车模转行的。
野萍回后台叫人家整容怪,说比不上自己天然的。却给金祥羡慕半天:“车模站台一个小时好几百呢,有名的一千多块!”他在一边笑话野萍,说“你是天然带sao,确实比不上。”他一笑,脖子上的黄金小心脏轻轻摇晃。跟野萍俩人菜鸡互啄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叨叨半天,直到上场。
虽然没表演但他依然有任务,给剧团拍照。野萍领舞的群舞,小腰一扭,小胯一送,动作整齐,节奏火爆,肢体语言非常到位;香香姐是炒热气氛的好手,跟主持人和台下观众互动得欢,抽奖品抽得台下观众眼冒金光;自信倍增的乐乐,最后一曲《潇洒走一回》唱得台下一起打拍子,很给香香姐挣面子。
“姐妹们,咱们马上就要有剧场了!以后剧团要往商业化、正规化、国际化发展,每个人都必须给我挺胸抬头,像个演员,像个角儿,要自信,要阳光,听见了没?”香香姐一如既往地在回程的旧中巴里开展宣讲。
“咋地,姐,听这意思剧场找好啦?”
香香姐画着粗眼线的眼尾一样,胖手指兰花状一点:“你姐我是啥人物儿,说到做到,说有剧场,那就得有剧场!”
全车欢呼,叫好,吹口哨,给香香姐鼓掌。享受了一会儿吹捧,香香姐两手往下按,维持维持秩序,接着说:“别看场地小点儿,那是咱自己的,想演啥演啥,想演多长时间演多长时间,姐让你们激情演,尽情演。但有一条哈,必须都得给我上心,朝野萍看齐,向乐乐学习!”
野萍非要加一句:“台柱子野萍!台柱子野萍!”
香香姐正经地说:“台柱子你也得保持进步,得有台柱子的样子,别老天天有点小事儿就哭鸡鸟嚎的!”
野萍梗着脖子翻了下眼睛,小声说:“知道了。”
香香姐又要说啥,中巴车突然一个急刹,站在过道中给他晃得一个趔趄,假发糊了一脸:“cao他妈的,咋回事?!”
小豪一向开车很稳,不太有这种情况,回头跟香香姐说:“有车别我,故意别的。”
正说着,有人咣咣砸车门:“开开!找银儿!”五大三粗的几个老爷们,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姓严的!赶紧出来,别说我砸你们车!”
“开个屁!”香香姐隔着门骂:“找谁,找你妈呀!一车都是你妈!你敢砸一下子试试?!”香香姐撸袖子,“老娘给人脑瓜儿开瓢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哪儿拿尿和泥玩儿呢!”
“姓严的”把相机摘下来放好,站了起来:“姐,找我的。”
香香姐看他,一边给他往下按一边低声骂:“小兔崽子你又惹啥祸事了?坐回去!”
“这事儿姐你真别管,我自己处理,你也管不了。没事,就是那三十万呗,还能把我咋地,大不了我把钱还了!”他挣开香香姐,让小豪开门。一下车就被人揪着领子塞到面包车里去了,香香姐下车一个箭步,甩开膀子一个大嘴巴子就糊老爷们脸上了:“光天化日绑架良民呐!”
老爷们要还手,团长被打那还了得,小豪和演员们一涌而下,一群花枝招展的老爷们把另一群老爷们给围起来了。一看形式不好,对方立马钻车里闯出人群,跑了。
“记住车牌号没有?报警!”
小豪直接开到附近的派出所,花枝招展的老爷们又涌进去了。
在车上就挨了几下子,严恪己心里明镜似的。拿钱不干事说话不算话,跟关藏没断,这回来硬的了。几个老爷们骂骂咧咧,反复就那一套磕儿,什么“你也不看看你啥德性就往人家身边凑”“给脸不要脸”,他就咬死了五百万,少一分不行。
给他扔到不知道哪儿的厂房里打一顿,门一锁,手机砸了,人就走了。他浑身疼得要死,又冷又饿,把衣服裹紧了找个角落一蹲,骂:“姓关的,跟你一起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打,老子如花似玉的脸,涂的药水比化妆水还他妈多。不买几瓶贵妇霜神仙水给我这事儿跟你没完。”
整整给他关了一天一夜,给了俩冷汉堡,一瓶水,和拳打脚踢,还有人对他动手动脚地想要“尝尝后门儿啥感觉”,被他一阵骂给骂急眼了,直接上脚踹。
踹完了要解裤腰带,“咣”一声,身后的铁门被人踹开了,冬天苍白的日光照进漆黑的小厂房,在地上画出一块边界分明的区隔。
关藏拖着一个人的后衣领子,一步一步慢慢走进来。手一松,人往地上软软的一倒,头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有气没气。
关藏看着他鼻青脸肿的脸,眉头微微一皱。
“恪己,我遵守承诺了,可我消不了气,怎么办。”
“因为惹怒你就想杀人,这种想法你得改改。”又一个“送炮上门”的晚上,他顺手给关藏带了个便宜手机。做完爱,他一边摸脖子上的小心脏,一边跟关藏说。“虽然你家老头儿把你捞出来也就分分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