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93)
祁禄问郭小莉,发生了什么。
郭小莉回道:“梁丘云要回《罗马在线》。”
梁丘云的助理小孟和祁禄说,禄禄,里面没座位,来的人多,你就别往里挤了,咱们到一楼大厅吃去。
汤贞站在包间门口,背靠着墙站着。电视台领导一个个来了,和过来的节目组成员热热闹闹地挤在门口寒暄。祁禄甩开小孟,走到汤贞身边,发现汤贞低着头,眼神虚的,精神恍惚。
祁禄从口袋里拿出药盒,倒了两片,塞到汤贞手里。
汤贞的手机响起来,汤贞手里握着那两片药,就那么握着,也不吃,好像没听见手机铃声一样。
祁禄见他不动,给他把手机拿出来。
是“小周”的电话。
祁禄赶紧把手机举到汤贞面前,告诉汤贞,失踪的“小周”出现了,他来找你了。
身后的人群忽然沸腾起来,这么半天,没一个人过来和汤贞打个招呼,问个好。
祁禄抬起头,看见被节目组成员们包围住,正朝祁禄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云老板”。
云老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云老板停下来和几个电视台领导寒暄,那个人眼光望过来,盯了祁禄,又盯汤贞的后背。
祁禄下意识靠近了汤贞,“啊”“啊”提醒他,有人来了。
“阿贞,”梁丘云把手从电视台领导手里抽出来,回头低声喊了他,“好久没见,最近忙什么呢?”
汤贞后知后觉,看了看手里两片药。祁禄把手机给他。屏幕上“小周”两个字灭了又亮,汤贞匆匆望了屏幕,手指摸到电源键,直接把手机关掉了。
有人过来,正好瞧见汤贞把手机藏起来的动作,墨镜下面薄薄的嘴唇咧开笑了:“汤贞老师,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汤贞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看着凑到他跟前的骆天天。
云老板正和冯导说,看了冯导的书,冯导写阿贞状态不好,写阿贞很想他,他看着,心里也有所触动。说这话的时候梁丘云极其自然地过来,搂了一下汤贞,手摸着汤贞头发,汤贞的头颤了一下。
电视台领导也过来了,好像也才看见汤贞似的,和“汤贞老师”握手。
祁禄被节目策划关在了包间外面,祁禄着急用手机打字,展示给节目策划看。祁禄说不用准备他的饭,也不用给他椅子坐,汤贞老师生了病,他只要在旁边看着汤贞没事就行了。策划伸手挥开祁禄手里的手机,看也不看,把门“砰”地从里面关上了。
小孟叫祁禄去一楼大厅吃饭,祁禄不去。他拿了把椅子,就坐在包间外面等。
一等近三个钟头,祁禄也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期间周子轲给祁禄发了好几条短信,问他汤贞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关机。祁禄想起汤贞挂周子轲电话的事,觉得周子轲这个人不好沟通,有些事还是让他们俩自己说比较好,祁禄回了一条:“他在外吃饭,吃完了他会给你回电话。”
周子轲不知道在急什么,等也不等:“他在哪吃饭。”
祁禄想到背后包间里坐的都是《罗马在线》的节目组成员,还有电视台领导,还有梁丘云、骆天天……祁禄怕告诉了周子轲,这个人脾气难以揣测,再惹出什么事来。
他想了又想,回了一条:“应该快吃完了,你等等吧。”
周子轲没再回复。
十几分钟后,包间门开了,祁禄以为是又有人上厕所,抬头一看,发现是汤贞摇摇晃晃的,被电视台一位领导和冯导扶出来了。
祁禄吓了一跳,赶紧过去。
冯导皱着眉头说:“小祁快点过来,汤贞老师喝多了,差点吐里面,你赶紧赶紧的,带他出去……服务员!服务员!你们这洗手间怎么走啊?你带这个小兄弟过去,快点!”
祁禄急忙把汤贞扶住了,汤贞腿软得站不住,一下子靠在他身上。汤贞嘴唇湿的,半闭着眼睛,一身酒味浓烈刺鼻,把祁禄都给呛了一下。
梁丘云坐在包间里面,听电视台几个人说话,视线往外瞥,正好和祁禄撞上。
汤贞在洗手间里呕吐,扶着隔间的墙板,一直吐到胃空了还在干呕。祁禄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他在外面慌慌张张找了一个纸杯接了水,想让汤贞漱漱口。
汤贞跌跌撞撞出来,祁禄扶他。汤贞脸颊两侧头发都湿了,他喘着气,和祁禄说,他要回家,他要现在回家。
祁禄一愣。
他没开车,是梁丘云派小孟开车把他们俩接过来的。
“我去找车,你等着我。”祁禄和汤贞比划。
汤贞眼神直的,看了祁禄,傻了一样点点头。
祁禄准备把汤贞先扶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休息,免的他不在的时候有什么狗仔记者过路人拍到汤贞喝醉的痴态。还要躲着包间里那群人,不然被他们发现了,汤贞肯定走不了。祁禄想着,回过头,看见洗手间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陌生男人,穿着厚重的西服,戴了一只方框眼镜,正盯着汤贞看。
祁禄用后背把汤贞挡住。
那个男人大步过来。
“汤贞老师,”就听他拘谨地说,又难掩激动,“真的是你?”
祁禄警惕地看着他,就听他说:“汤贞老师,我是方遒,你还记得我吗,我父亲是你的朋友。”
“我一直在到处找你,我父亲不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又不能直接找你的公司,只能到处碰运气——”那男人一口气说着,忽然绕到祁禄背后,祁禄一转身,发现汤贞正睁大眼睛看了那个人,手也被那个人紧紧攥着,“汤贞老师,有些事我父亲执意瞒着你,但我必须告诉你,你也是受害者,而且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方遒提出要找个私密地方说话,他说外面有人跟踪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他在这里,还和汤贞碰上了头。他说他要告诉汤贞的事情非常重要,洗手间随时有人进来,会被人听到。
祁禄想告诉他,汤贞现在状况很不好,恐怕听不进你说话,有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汤贞强打着精神。
看方遒着急的样子,汤贞问:“你想去哪儿说……”
方遒在这家酒店楼上开了一个房间,祁禄注意到方遒拿的证件并不是他本人。若不是祁禄几年前跟着汤贞见过方遒一面,怕是要以为眼前人是个骗子。
尽管方遒变了很多,穿衣打扮,说话的表情,站立的姿态,全都不一样了。他若不说他是谁,祁禄根本认不出他。
趁着电梯没人,他们把汤贞带进去。
祁禄跟酒店要了几片解酒药,喂汤贞吃了。一进房间,方遒情绪激动,把汤贞扶到沙发上坐下,开始一顿和汤贞倾诉。他两只眼睛突出来,像条饿狼,盯着汤贞的脸。
“我父亲出了事以后,我一直想方设法追查当年的真凶……可处处有人提防我,跟踪我,破坏我找到的线索……我父亲说,他当年树敌太多,得罪的人太多,没把他撞死,说明对方留了他一命,让我不要再查了,”方遒说得咬牙切齿,坐在汤贞对面,“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父亲能得罪谁。汤贞老师你知道的,当时他已经破产,公司尽数变卖,背着那么多债,要不是老师你出手相救,我们家恐怕连我父亲的保证金都付不起!已经落得这个下场了,还不肯放过他,非要把他弄得残废了,没法生活了,才肯罢休。”
汤贞脸色苍白,听方遒说话。方遒握着他的手。
方遒看着比汤贞年长不少,口吻却俨然一个小辈。
“我父亲没出车祸前,精神还是不错的,除了公司没有了,至少别的都还在。债主也没有上门逼债的,和和气气,还找我父亲请客吃饭。我父亲当时说,那些都是他一起打拼过的兄弟,知道他方曦和有能力,还能东山再起,”方遒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可那场车祸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我们家也彻彻底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