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番外(149)
凤霄点头:“若不这样,怎能深入虎穴,将敌人一网打尽?”
崔不去:“云海十三楼的楼主是谁?”
凤霄:“我也还未问出来,不过范耘他们全都被我杀了,幕后主使迟早会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的。”
他的脸上也沾了血污,发髻凌乱,几缕散在鬓边,但凤霄浑不在意,目光凛冽锐利,嘴角冷漠,毫无往日谈笑风生的轻松随意。
“把玉胆给我。”凤霄再次说道,朝对方伸出手。
崔不去冷冷道:“我被你刺了一刀,身受重伤,需要玉胆来续命,凭什么给你?”
即使在梦中,他们依旧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崔不去没有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左月局永远有解决不完的案子,足够填满他所有空闲工夫,但不知从何时起,凤霄这个名字就与他经办的案子分不开,他频频出现在自己身边,甚至取代了乔仙与长孙的位置,明面上两人依旧斗智斗勇,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坑对方的机会,但实际上——
崔不去忽然想起在博陵郡时,元三思以余氏师兄的身份特意接近,一步步水到渠成引人上钩,他并非没有过疑心,只是当时另一重因素,若有似无麻痹了他的判断。
凤霄故意在树上偷听他与元三思的谈话,又光明正大提出分功劳,无意中就给人一种暗示:元三思所言全是真的。
然而更想深一层,既然连凤霄也相信了,那么事情自然是八九不离十的。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间接的信任?
时至此刻,他身在梦境,才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可笑他崔不去英明一世,竟也栽了。
寒风刮在脸上,是记忆里的冰冷,但玉胆依旧没有任何手感,轻飘飘若一团浮云。
明明已经意识到是梦,却无论如何挣扎也醒不过来,反而只能沉沦在似真似假的深渊边缘。
梦里这位“凤霄”听见他的反唇相讥,却笑了。
“你要玉胆,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拿着。”
说罢他提刀朝崔不去刺来,手法快若闪电,崔不去甚至还未察觉,胸口便已被刀刺入。
剧痛竟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崔不去低头,鲜血争先恐后染红衣裳,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痛楚再度鲜明浮现,崔不去不得不弯下腰,企图减缓这种痛苦。
怀中染血的玉胆被拿走,“凤霄”露出讥讽的嘲笑,顺势将他推下悬崖!
坠落永无尽头,深渊已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头顶站在悬崖边上凝视着他的身影也越来越小。
疼痛感越发清晰,崔不去忍不住想呐喊,最终却只是呻吟出声。
身下多了一张冷硬的床榻。
他大口大口喘息,额头爬满密密麻麻的冷汗,微微睁眼,旋即又闭上。
夜明珠柔和朦胧的光芒,对于刚刚苏醒的人而言,也有些刺眼了。
但这刺眼,却让人有了些许真实感。
崔不去没有抬手去遮。
他感觉床边有人。
“是我。”凤霄的声音很低,似刻意压抑,但在这斗室之内足以听清。
这又是梦?崔不去启唇,似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重重叠叠无数个梦境,甚至还有梦中之梦,几乎耗尽他所有精神。
身心俱疲,无能为力。
“你没有伤到心肺,当时我特地避开所有要害,看起来流的血多,只要能及时止血,等伤势痊愈,就没有大碍。”
凤霄将他扶起,喂他喝水,但凤二府主显然极少甚至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一不小心喂食的动作稍快了,直接将剩下的水泼了崔不去半脸。
崔不去:……
他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只不过这次是一个滑稽荒诞的梦。
“失手失手。”凤霄打了个哈哈,抬袖帮他把脸上的水渍擦干,见他面色平静,不由疑惑,“你就没有话要问?”
“你如何,”喉咙的疼痛让崔不去蹙起眉头,仍是哑声将话说完,“在那么短的工夫里,避开我的要害,连经脉都没伤着?”
“你猜。”凤霄卖关子。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他娘的谁有空在梦里猜哑谜?崔不去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直接闭上眼,等对方一言不合又是一刀刺来,他便可重新入梦。
但这次没有刀。
“喂,别睡。”凤霄伸手过来,捏住他的眼皮往上掀。
崔不去被迫睁眼,一张大脸随即凑过来。
“你心疾又犯了?刚不是才给你喂了药?”
“你还是给我,一刀痛快吧。”崔不去有气无力道,心说这梦真是太烦人了。
凤霄:“告诉你便是,好不容易醒了,装这副死样子作甚?你在六工城中了奈何香时,高烧不起,奄奄一息,裴惊蛰那家伙吓坏了,要给你找大夫,就让我给制止了,找什么大夫,瞎浪费钱,好歹练武之人也懂点医术,本座便亲自为你把脉。”
崔不去:……
凤霄:“然后发现你经脉紊乱,气息虚弱,就连这心脏,也比常人长偏了半寸,所以我那一刀,不仅避开所有要害,贴着心脏擦过,而且连经脉都没伤着。如果当时我不动手,或下手不够狠,等玉秀出手,你才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他将手放在崔不去的伤口上,力道轻得崔不去几乎没有感觉。
凤霄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话,让他觉得这个梦不仅真实,还有那么一点温度。
崔不去微微张口,正要说自己欠他一个人情时,凤霄又下了结论。
“你看,省钱的初衷却最终救了你一命。”
崔不去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凤霄捏住他的手腕,将内力一点点输送过去。
冰冷的四肢逐渐暖和起来,胸口升起一团暖融融的火焰,就连疼痛感似乎也减轻许多。
这越来越不像是梦了。
昏暗柔光中,凤霄看见对方的眼睛幽光明灭,虚弱不定,宛若两盏漂浮水面的河灯,离得远时觉得近,走近时又漂远。
凤霄直接伸手,盖在这双眼睛上,似将河灯也攥在手心,顿时有了种安定感。
崔不去的眼皮轻轻颤动,睫毛刷过掌心,带来微痒。
“别闹。”对方喘息道。
此人面目寻常,平日里也就眼睛和嘴巴勉强能看了,如今又挨了一刀,雪上加霜,满面病容不说,连带嘴唇也干涸起皮,浑无半点血色湿润。凤霄如是想道,本想去拿水的念头,却神使鬼差拐了个弯,控制着他的脑袋往前凑,直到碰上柔软温度,才突然惊醒,猛地往后仰。
与从前故意捉弄,就为了看对方变脸的恶意不同,凤霄赫然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什么都没想。
纯粹循着本能去做,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一个面对冯小怜都能视若枯骨的奇男子,竟会栽在这病鬼身上?
被遮住双眼崔不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上的手已经离开。
凤霄定定杵在床边,一动不动,似突然中了定身术。
崔不去疑惑了一瞬,决定先不去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你,是何时与范耘联络上的?”
凤霄没搭理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起伏中。
崔不去沉默片刻:“你头发乱了。”
“嗯?”凤霄随即回过神,从袖中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对着夜明珠,以绝顶高手的目力端详片刻,理了理,松一口气。“还好,没乱啊。”
崔不去:……
真是够了。
他心想,生死关头,危机重重,还能关心这种事情,果然才是凤霄真本色。
唯一的好事是,这肯定不是梦了。
“如果你没法,在这里逗留太久,就尽快将事情说明白,好让我也有所准备。”崔不去气力不济,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
事到如今,隐瞒再无意义,凤霄轻咳一声:“不是范耘。最初来找我的是林雍,就在我们从且末城回京时,此人找上门来,给我送了一桩功劳,告诉我沙钵略可汗派人在京城埋下的几处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