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华重病去世之后,孩儿他妈就时傻时疯的,整天念叨我们小华。”男人沉湎在悲伤中,沙哑的声音竟显得过分苍老。
谷雨默默听着,不再紧紧抱着双膝。
男人回过神,继续说:“你大概有十七八岁了吧,小华和你差不多大呢。”悲伤地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就把我掳来了。”谷雨拧眉。
“……抱歉。”
“算了,”谷雨不想过分计较,“不过我不能在你这儿待太久,何况家里还有个哥哥要养活。”
“哥哥?你养活你哥哥?”男人惊讶道。
真是可怜,想来这哥哥也是个无赖罢,竟要弟弟来养活自己。
只见少年眼神忧郁,轻叹一声,继而开口:“我哥哥脑子受过伤,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不照顾他那可咋整啊?”
“原来是这样……”误会那位小哥了。
“可以放我回家么?”谷雨歪头问,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年模样。
谁能忍心拒绝如此可爱的少年,这位大叔也不是恶人,说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疯女人突然丢开大叔的手,慢慢靠近谷雨,呆呆地望着他,眼神空滞,微微笑着,善意的,温暖的,闪耀着圣母般的光辉。
这眼神……好熟悉……
“大叔啊,”少年道,“我暂且不走了。”是啊,看到那和他一样的眼神后,怎么忍心弃之不顾。
“为什么突然……”大叔不解,自己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吧。
贫者常自卑,便是如此了。
“大叔,我说过我有个生病的哥哥吧?”少年苦笑道。
“嗯。”
“那眼神和我哥哥很像。”所以不忍心了,所以动摇了,所以莫名其妙想要帮助这对陌生夫妇了。
谷雨继续说:“记得哥哥病得厉害时,也常常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明明傻成那样,却还记得有个人是自己的心头肉,怎么着也得看着那个人才安心。否则,就哭,就闹,直到抓住那人的手露出傻里傻气的笑。这样的哥哥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大叔也明白这种心情的对吧?”
“明白的,我明白的。”大叔鼻子酸酸的,强忍着念子之痛。
“所以我没办法无视那样的眼神。”少年坚定地说。
稍微帮帮他们,权当是自我慰藉。
“谢谢你。”男人终于抑制不住,哽咽出声。
“我叫谷雨,大叔。”少年正式自我介绍。
“我姓李。”大叔用粗糙的手背抹去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并不是给予关怀给予爱便可治愈一切伤痛,生活即是现实,现实即是桎梏的渊薮。也许无法改变什么,也许在现实面前人是那么力不从心,至少陪伴是暂时缓和疼痛的良药,稍微缓解一下也好过痛不欲生。
姑且让她享受一日的天伦之乐罢。
“不过大叔啊,只有一天哦,今天晚上说什么我也得回家。”
“谢谢,谢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大叔一个劲地道谢。
女人呜呜说着什么,没人知道。
少年微微笑了。
人皆不过沧海一粟,谁比谁可怜,谁又比谁幸福?
呃……似乎忘记了什么……话说时序还在救援来的路上。
某巷子里,四天王之一的时序正手提菜刀气势汹汹地迷路了。
“哎?这是哪里?”时序一脸迷茫。
转悠转悠已过午天,还是没找到。
“饿了,吃饭去。”时序没心没肺地想,完全没考虑到清明来了要如何交代。
丢了菜刀,时序撒丫子就跑,宛如饿鬼附身。
本以为清明会晚点回来,谁知时序一到家,就看到清明搁家呢。
“不妙啊。”时序心虚不已。
这时候知道不妙了?晚了。
“清明,回来得早啊。”
“嗯,东西搬完就回来了。”
“哦。”
“时序姐,小雨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清明清澈的眸子盯得时序直冒冷汗。
“挖煤去了吧。”时序心虚得语无伦次。
“挖煤?”
时序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口误了。
清明也发觉不对劲,抓住时序就问:“你有什么瞒着我?”
“纸毕竟包不住火啊。”时序心想。
“清明,你先别担心,小雨我会去找的,你在家乖乖待着,嗯?”时序按着清明颤抖的双肩,认认真真承诺。
“小雨丢了?”清明轻轻问。
“唔……嗯……是的……被拐了……”时序含糊其辞。
“那去找啊!”清明慌了。
“哦哦,就去。”时序连忙应道,转身欲走,却被清明拉住了。
“你知道在哪?”清明皱眉。
“不知道。”时序满脸茫然的样子让人很想揍她一顿。
“问问附近有没有人看到。”
老大般命令的语气很难让人相信这家伙本是个傻子。真是傻子吗?平时傻里傻气的一副不让人放心的样子,可有的时候又偏偏这么正经。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伪装?本性使然?抑或纯粹只是小时候给摔傻了?让人难以捉摸啊……
闻言,时序才恍然大悟。
“啊,看我急的,没想到。”时序挠头。
“你去那边,我去这边,分头找。”
“是!”
第4章 第四章
不安的情绪浮上心头,时隔多年,清明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般的无能为力。假若一辈子呆在井底沉溺于黑暗那也罢了,可一旦仰望到阳光,拼上性命也要尝试着从井底爬上来,在触碰到阳光的那一刻,所有的顾忌所有的恐惧全然崩塌。事情做了,便无法回头。
“如果真是他们就糟了……”
清明慌慌张张问了不少人,终是无果。颓然地靠在墙上,泪水盈溢在眼眶内,视物渐渐模糊变形。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清明用袖子胡乱抹了抹。
“清明?你在这儿?那更好,你跟我一起去。”时序终于打听到了消息,正要去找谷雨,谁知恰巧碰到了清明。
“你找到小雨了?”清明一听是时序,忙不迭问道。
“果然哭了啊。”时序见清明眼角微红的模样,心下了然。
目前还没有……
“我知道他在哪了,正要去就看见你了。”
“带我去。”清明抓住时序的手,抬眸仰视着时序请求道。
心中的压抑感稍稍缓解,清明脸上的阴郁瞬间消散无影,期待的神情看得时序心中一动。
“好。”
转身欲走。
“二位,要来点情趣用品吗?”背后传来一声成年男性的声音。
“是他!”二人心中同时一惊。
就在时序清明二人急得快要爆炸时,谷雨这边却完全没有一丝紧张的气氛。
经过一番折腾,现在已经是下午。狭小的屋子蒙上一层阴影,阴恻恻的,静得吓人。气氛似乎紧张起来了?
“你……竟然……”谷雨没想到自己竟被这家伙摆了一道。
“抱歉了呐。”大叔又恢复猥琐形象,满意地咧嘴笑道。
又在道歉,真是讽刺。不过,为什么?
谷雨这样想,也问了。
“反正你都要死了,我还有必要告诉你吗?”大叔笑道,心想,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这么做了。
死?
名为恐惧的情绪溢满谷雨的胸腔,但越是种时候就越是应该保持镇定,不是吗?
“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听天由命吧。
猥琐大叔愣了愣,随即笑道:“不是全部都跟你说了么?”
“你觉得我还会信吗?”就是轻信了这个家伙的可怜说辞,才会陷入此等境地。
“我没有骗你,儿子死了,妻子疯了,都是真的。”说话间,大叔神色回复一如刚才的忧郁。
谷雨用怪异的眼神瞅着他,心中盘算脱身之法。
“哈哈哈哈!”大叔发出了压抑许久的神经质般的大笑,“这不是你的错,随便谁都好,没有活祭的话,我那死去的儿子……”说着,大叔似是承受不住内心的痛苦,蹲在地上抱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