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是(37)
原来这就是锦衣卫平日里训练骑射的地方。
公务员待遇就是不一样,连练个骑马的地方都和五A级高尔夫球场似的。
白术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正想问教骑射的师傅人在哪,结果就看见身边的纪云抬起头来,笑眯眯地冲着那不远处正拎着桶洒水的“太监”叫了声“谢师傅”……白术顿了顿,远远看见那中年男子转过头来,五大三粗,皮肤晒得黝黑——确确实实不像是太监的模样,否则作为同样物种,这与君公公也差得忒远了些。
此时,那男人见了纪云,目光又飞快从纪云身边的白术身上掠过,也不问来历,只是远远地等着他们走进了,又弯下腰舀了一瓢水在乌骓蹄子底下撒开,见马儿颇为欢喜地跺了跺蹄子,这才头也不抬地问了句:“怎地这时候进新人?来我这之前还去了哪处?”
“我从外面捡回来的,”纪云笑嘻嘻地说,“来之前还去了龙师傅那,然后就到您这来啦。”
这谢姓师傅一听,咦了一声直起腰来瞥了他们师徒二人一眼:“顾大哥那没去啊?这小个子身体轻盈,他应当是喜欢的。”
白术抬起头无辜地瞅着纪云,纪云摸了摸鼻子道:“这是个例外,你看见他走过来时候的样子没?”
谢师傅问道:“什么?”
纪云一本正经道:“格外脚踏实地。”
谢师傅:“……”
白术:“……”家丑不可外扬啊师父!!!!!
这会儿她有想捂着脸找个地缝赚下去的冲动。
待纪云与谢师傅几番寒暄之后,他们便开始了考核,因为是在室外也不用回避,于是整个考核的过程纪云全程在旁围观,谢师傅还算体贴地给白术牵来一匹身材稍偏矮小的母马——请注意,也就是相对于乌骓这样的来说稍偏矮小,这样的马往外面一放,也还是能被评价个“高大壮”来的。
“没马驹么?”当白术手脚并用像个壁虎似的姿势颇为难看地往马上爬时,纪云在旁边问了句,“这么高的马,一撅蹄子能把我这小徒弟的脖子踩断似的。”
“你当我这什么地方?托管幼儿劳请出门左拐尚书房。”
“……”
碰了一鼻子的灰,纪云这会算是彻底闭上了嘴。
考核开始。
因为是外面领回来的人,自然和当初纪云这些经过训练才进行考核的人要求并不完全相同,这道理当年同样如此过来的谢师傅也是省得的,于是见白术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上了马,本来已经算是勉勉强强过关,又看她可以骑着小马在草地上溜溜达达摇摇晃晃地小跑几步,几乎就要点头放行,谁知道就在他准备点头的前一秒,忽然之间又出现了一点意外——
这意外起源于此时从草地的另外一头忽然出现的高大挺拔身影说起。
原本白术骑在马背上颠颠得正开心,脑子里全是君长知教的那些个要与坐骑心意相通的大道理,正低低念念有词地叨咕着想要把自己“不能挂科”的坚决心情传递给身下的马姑娘,就在这时,白术猛然发现之前还算镇定地一路小跑的马姑娘忽然就变得不淡定起来……
白术莫名其妙抬头一看,结果便看见远远地从树荫底下忽然出现了俩抹身影——其中一个为马,浑身遍体通白耀眼异常;立于大白马旁的是人,来人身穿崭新蟒衣,腰间玉带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大致是在分开之后他也去稍作洗漱休整了一番,此时来人头上戴着的已不是之前分别时的那展角幞头,换做一顶寻常幞头,一头乌黑青丝倾泻而下,柔软地自然垂于来人身上那双袖襕蟒衣肩头。
那跳跃的色彩搭配将他那在阳光之下白得近乎于透明的皮肤完美地映衬了出来。
白术远远地见了君长知,微微一愣。
白术屁股底下的母马远远地见了君长知的马,也是一愣。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她俩谁的心情传递给了谁,总之就是在白术还没来得及摆好姿势的情况下,她屁股底下的马姑娘已经率先丢掉了节操,冲着踏云的方向一路狂奔——白术被颠了个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扔了缰绳一把抱住马脖子——
马姑娘被这猛地一搂马脖子险些拧断,猛地刹住车扬起马蹄,一屁股将自己背上的人颠了下去。
……
屁股亲密接吻大地。
然后白术就华丽地挂科了。
被谢师傅一句无情地“不过关”糊了一脸,白术揉着屁股凑到面瘫男神身边,这时候,后者正捡了一把新鲜马草悠悠哉哉地往踏云嘴巴里塞,踏云身边的没节操马姑娘伸过脖子,将踏云嘴巴里嚼了一半的马草扯了点去自己吃了,这建立在白术的痛苦之上的幸福……可谓之相当亮瞎白术狗眼。
马姑娘,您知道啥叫秀恩爱死得快么?
“君大人,您在这干嘛呐?”
“散步,喂马。”
“君大人,这时候散步喂马您不怕中暑啊!”
“放肆。”
“……”
第28章
一时间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这令人觉得颇为尴尬。
白术想转身走开,但是想到君长知好歹是将她和牛银花从那人间炼狱里捞出来的人,这会儿她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么好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依仗着君大人的福分……更何况以后牛银花过得好不好,也都要看他脸色,于是想了想,又开始没话找话:“这里风景不错,在黑河村的时候,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还能看见这样的风景。”
君长知莫名瞥了她一眼道:“这是皇宫,风景当然不错。”
白术摆摆手道:“我是说,荷花开得正好,夏天就是要有荷香才叫夏天。”
“矫情。”君长知勾起唇角,“在说,你们那的荷花不都叫你们给吃了么?”
白术:“……”
完全无法反驳。
脑海之中,又一个名叫“拼命找话题”的白术哭晕在茅房里。
“现在有得看便多看几眼,过了中秋,就没得看了。”君长知背着手缓缓道,“荷虽为夏季独秀,初闻清雅而出淤泥不染,然在淤泥之中,总会沾染上一层污秽之气……这一池荷已经开至盛极,荷香之中隐约露出腐败之气,大概是没几天好开的了。”
白术瞅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只是抬头看见那一双清冷的瞳眸,“喔”了一声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君大人,您听说过一个故事么?”
“说。”
“荷花之所以开得那么红,是因为池塘底下埋了尸体。”
“……”
“怎么样?”
“有病,便吃药。”
这疯子似的对话结束之后,两人之间算是彻底没了话题,白术原本以为君长知没准备继续再理自己,没想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先前提到了黑河村,身边的男子在片刻沉默之后,转过头来,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后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无须牵挂过多,第二批赈灾粮已备好,明早就能出发去往你家乡。”
白术:“……呃?”
君长知:“往后,不会再有人挨饿了。”
没想到君长知忽然冷不丁地提起这个,白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在来得及开口之前,她忽然意识到这难道是这缺心眼的人在安慰自己?……想到这儿,她紧紧地抿起唇,微微扬起头盯着对方的下颚发起了愣,沉默。
于是君长知一拧过脑袋,就对视上那么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
君长知:“……”
额角没来由地跳了跳,他立刻将视线挪开,轻咳一声。
“君大人,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药不能停。”
“……”
白术转过脑袋,瞅了眼此时立在他们身边的两匹大马——这会儿丢了节操的马姑娘正不要脸地用自己的长脖子往踏云的身上拱来拱去,那踏云似极不耐烦马姑娘这行为,喷了喷鼻孔往旁边躲了躲,然而却并没有完全躲开,只是象征性地躲了一下……于是马姑娘再接再厉,得寸进尺得相当令人想要替它脸红,这会儿整匹马都快糊到踏云身上去了。
白术羡慕得要死。
“秀恩爱死得快”什么的果然是单身汉们发明出来的酸掉牙的话——说这话的人通常连秀都没得秀,比如白术。
白术觉得这马姑娘没节操得和自己相当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