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水?药?”
“都吃过了。水也有一直喝。”
段凯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感慨和这半个同行沟通真的太轻松了。
连旭回头看了他一眼,自然也看见了沙发上堆着的被子。沙发前边茶几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水壶,特别巨大,可能得有四五升,棕色的。水杯旁边放着一个温度计。桌子的另一角堆了几盒药。
屋里有暖气,但段凯还是开了空调。
面对着这有序的一切,连旭突然生出一种挫败感。段凯真的有能力照顾好自己,那他又是来干什么的呢?表演自己的关心?多么没意思。
段凯一直没有摘口罩,现在已经回到了被子里裹好躺着。连旭自己摸到卫生间洗了个手,等出来的时候,段凯已经把电视打开,声音很小,在看防疫新闻。
电视旁边放着几个相框,有几张段凯和男朋友的照片,还有段凯和父母的照片。不过相框上有一层灰,不厚,但凑近看还挺明显。连旭也不想在屋里瞎逛侵犯别人隐私,因此他就去检查了一下段凯的大水壶,发现热水还有一半。最后实在没什么事,就有点蔫儿的坐到了段凯旁边的沙发上,不动了。
段凯从被子里抬头看他:“你坐远一点吧。就是普通感冒传染了也很麻烦,现在去医院风险太高了。”
“我……我年轻身体好。”
段凯在口罩里呼哧呼哧地笑。
“小嘉要是知道你来,能飞过来杀了咱俩。”段凯看着电视,慢慢交底,“八年了,就和亲人差不多了,有时候不是为了感情,是因为真的放不下这个人。”
连旭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掉。
“凯哥,我真没其他意思。”
“别这样说。你这种语气我听着都难受,别说你自己了。我觉得人应该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没什么不能诚实的。你就是偷了东西说自己没偷都可以,但别否定自己的感情。”
“生病就休息,少说两句。”连旭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靠,我到底他妈是来干什么的……”
段凯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这么说,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饿了,去煎个蛋吧。”
“啊?”
“我说,去煎个蛋。”
于是,段凯不仅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彻底从精神单身变成了精神出轨,同时忍受自己良心的谴责。事情急转直下,段凯忍不住在心里想,人家都叫“连旭”了,可能真的是缘分太强,谁都没办法。
第4章 蜕皮
在高嘉赫的视频对话框里边,只有还在感冒的段凯窝在被子里手里攥着遥控器面前摊着ipad,段凯看起来不太想说话,应该是挺累的。高嘉赫过了两天没有段凯的生活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除了他爸妈一直唠叨他,说他这种时候应该留在段凯身边照顾段凯。
在高嘉赫的视频对话框之外,连旭的大长腿缩在沙发上,因为热而脱得只剩一件t恤,侧着身体头塞在沙发靠垫和坐垫之间的缝隙里,已经睡着了。高嘉赫和段凯只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是高嘉赫的妈妈唠叨他好好吃饭多喝水唠叨了快十分钟。段凯知道老一辈人接受同性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小嘉父母自始至终给他很多无私的关爱,也是他一直无法下决心分手的原因之一。
“谢谢凤姨,您放心吧我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烧了。”说着,他转换了个摄像头,给凤姨看他面前的水壶、药、和粥。可能是发烧脑子不够严谨,他看着自己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过了半天才发现连旭的手机正放在茶几上,在画面的右下角静静躺着。
段凯赶紧把画面转回来,又听凤姨说了几句熏醋之类的谣言就把视频挂了。好在刚才不是小嘉,不然肯定一眼看出来那个手机不属于这个家。段凯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分手,但仍旧不想对小嘉造成更多的不必要的伤害。
旁边连旭可能睡得不太舒服,扭动着想换个姿势。段凯的口罩几个小时前就已经摘了,如今全线放弃。上午吃的那个煎蛋其实味道还可以,可能连旭煎了两三次也摸到了门道。不过粥是段凯自己熬的,他喝了一碗,连旭喝了两碗。中午喝了粥之后,段凯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段凯就记得一睁眼发现自己烧退了,又看到电视也已经关了,自己口罩被连旭摘了,连旭坐在旁边戴着耳机看视频。
下午睡了太久,段凯现在耳清目明完全不困。电视开着静音播家庭伦理道德苦情剧。段凯的视线落在连旭沙发缝隙里的五官上,感慨着对方的好看。
他伸出手轻轻撩开了连旭被沙发靠垫挤到了眼前的头发,连旭立刻醒了,眼还没睁开,伸手摸住了段凯的手,半抓不抓地扣住。
“需要我干什么?”连旭迷迷糊糊地问,同时强行睁开了眼,回神。
“没有。”段凯把手从连旭的手边拿开,“困了就去屋里床上睡吧。”
连旭拿起来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被手机上几条信息牵扯住几秒钟,然后才回头看着段凯,一边看一边伸手够到了体温计递给段凯。
“量一下吧。”
段凯接过体温计开始量:“不烧了,我能感觉出来。”
“那就好。”
然后连旭站起来把茶几上的粥碗筷子都收了收拿到水池边,犹豫了一下,打开水管开始洗。段凯张嘴想要阻止,但又最终没有说什么。等连旭洗完碗,段凯体温也量出来了,确实退烧了,不到37。
“晚上药吃了吗?”连旭问他。
“还没有。”
于是连旭又把药拿给他,把水也送到手边。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提任何其他事。连旭问了段凯之后在看了看段凯家的几个房间,选了除主卧和明显是段凯男友的房间之外的一个客房进去睡觉。客房阴冷,堆了很多杂物,床也小,段凯竟然觉得有点心疼。
他掀开被子下了沙发,抓起旁边放的毛衣套上,走到客房门口。连旭正在铺床。
“要不你去主卧睡吧。我实在也不困,困了就在沙发上睡也挺好的,懒得挪窝。”
连旭背对着段凯,摇了摇头。
“这屋子太冷了,空调不能制热。”段凯补充。
连旭继续摇头,还把手机充电器插好连上。充电器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段凯想了想可能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连旭下楼去车里拿的。
既然连旭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按说对话也就到此为止。可段凯心里总觉得难受,站在门边不想走,只看着年轻人冷得把衬衫也穿上了。
“要睡衣吗?”段凯问他。
连旭愣了愣,终于转过头面对着他,神情很犹豫。
“……我不想穿你男朋友的衣服。”
这话让段凯哑口无言了几秒钟,最后笑着摇了摇头:“你穿他的衣服也不合身啊,身高体型都不对。”
铺好床之后,连旭又走到了门口,好像要出去,但段凯堵在那,他就只能停在了段凯面前。
“你不睡吗?”他问段凯。
“不困,下午睡太多了。看会儿电视。”
连旭点了点头:“那走吧,我陪你。”
这简简单单六个字,却突然让段凯感受到了一种惊天动地的醒悟。他把门让开,看着连旭在他面前走过,自己沉默地跟着对方回到了客厅。连旭又坐回到沙发的老位置,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同时心不在焉地问他:“我换台了,你不看那个什么剧吧?”
“不看。”段凯说。
如果把对方看成自己平等的恋人,是否对小了他十岁的连旭太不公平?可当连旭顶着心里的害怕飞到武汉的时候,当他发现自己好像感冒了心里突然冒出恐惧的时候,谁还顾得上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呢?段凯绕过茶几走到连旭的面前,挡住了连旭看电视的视线。连旭带着疑问看向他,然后段凯就抬腿上沙发扣住连旭的脖子吻上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连旭起初小心翼翼,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然而段凯身为老管制员确实是不动则已,一旦做了决策执行起来就劈头盖脸毫不含糊。他早就想好了,最多一个吻,也就真的能把自己的行为控制在一个吻之内。只不过吻有深浅,情有进退,段凯必须承认,事情还是稍稍超出了他的预案。
等段凯收手的时候,连旭上身衣服已经没了,锁骨上一片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