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航(23)
几分钟后,das Licht:早餐吃的什么呀?【卡通猫流口水.jpg.】
周:|空盘子在水槽里的照片|
das Licht:我来晚了【可怜巴巴.jpg】
das Licht:对了
没多久一条语音消息传了过来。周志恦擦了擦洗碗的手点开,崔光的声音夹着他的脚步声、拿东西的悉悉索索声传进来周志恦耳朵。
das Licht:你还记得我当初的班主任吗?现在当上国贸的教导主任,姓李。
das Licht:就是那个已经秃到四周都没有头发盖中间地中海的
周志恦今天早上都还遇到他和一群老教授一起打太极,那颗头在一群老教授并没有很引人注目,可经崔光这么描述周志恦觉得他的头已经秃到会反光了。
周:记得,怎么了?
das Licht:他昨天给我打电话要我今天上午去趟校长办公室。语气真的特别好!特别温柔!我都怀疑和当初骂我的班主任不是一个人了,才过去4年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周志恦拿起放在鞋柜上的包,听着语音笑出声。
das Licht:真的太温柔了!我都不好拒绝了,那这就不能怪我今天出来“跑单”了吧。明天就国庆放假了,多跑一会儿“单”我觉得公司不会说什么的。那我们一会儿一起吃午饭?
周:行,你来办公室找我。
das Licht:好,我要开车了。
das Licht:还有,今天早上的
das Licht:我爱你!
周:路上小心
周志恦这才将眼睛从手机上挪开,翘着嘴角往三号教学楼走去,赶去给学生们上了一二节课,学生没有人迟到没有人早退,大家回答问题也都很积极,两节课也十分流畅地讲了下来完成了该完成的教学进度。
在第一节课课间时崔光就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H大,这边忙完了就来找他。
第二节课下课后,周志恦还没有收到崔光忙完的消息,也并未多想。
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像过去那半个月一样顺顺利利,办公室里的空气也还是甜的。直到周志恦看见了生科教师群里的八卦。
刘建国:国贸那边又有人给学校捐赠了。
杜华:我们生科楼好多机器都不行了嘞,也不知道学校能不能给孩子们换换
肖媛:他们每年都有好多人捐赠啊,羡慕了。
霍庆:不过他们这次好像不是毕业生捐的,还是个外国人
刘建国:F国的……
刘老师也许后面还有说什么,但周志恦看不见了,F国这两个字像闪电在他眼前炸开,又像雷声轰然一下剥夺了他所有意识,一时之间慌乱、不安、绝望、不甘所有所有情绪一齐将他淹没。
周志恦慌忙点开与崔光的对话框,可除了最后那一条告诉周志恦他到了的消息,就再也没有消息进来过,那是将近两个小时之前了。周志恦脑海里抑制不住不断浮现的崔光和陈一两人相认相拥然后一起离去的场景,他只能看着,他只能看着。
就像他以前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崔光因为陈一的一点不靠谱的消息高兴几天。
他抖着手点开通讯录,播出崔光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就像他以前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崔光收拾行李。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就像他以前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崔光坐上飞机离他而去。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
就像他以前唯一一次用分手威胁崔光不想让他去F国,他也只能看着崔光转身离去决绝的背影。
“对不起……”
他的血随着这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冷却、凝固。
他只能看着。
谁叫崔光不爱他。
原本整洁的公寓客厅里此刻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着抱枕,长沙发也可能因为男人之前跌跌撞撞起身被撞歪了半个身子,只有角落里隐隐约约堆着什么东西。男人坐在沙发下面 ,腿边全是空的酒瓶子。
周志恦被刚刚自己侥幸的想法逗笑了。
怎么可能?
难道这次校庆不办陈一就不会找来了吗?
难道这次没有这次校庆崔光就会爱他吗?
周志恦又猛得灌一大口酒。他很少喝酒,他怕喝酒,喝酒了就会让人控制不住自己,喝酒了他就可能会暴露出那种流在血液里的本性。
崔光不爱他。
不论怎么样崔光都不爱他。他当初主动也好,他后来防守也罢,他对于崔光永远只是可有可无。有时候他在想,如果要崔光从他和当初咖啡店的那只猫做选择,他是不是都没可能赢过那只什么都不用做的猫。更何况崔光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陈一呢,不过是周志恦在痴人说梦罢了。
周志恦将沙发角落里他没舍得动的那一套通勤衬衫和西裤拉了过来,可能是在刚开始周志恦扔沙发抱枕发泄情绪不小心碰到了它们,之前被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此时却如同豆腐渣蜷在一起。周志恦小心翼翼将他们在茶几上叠好,轻轻拉出茶几下面的箱子,那是他喝了点酒之后从客卧搬出来的,他怕万一自己又控制不了自己会弄坏它,又将它轻轻推进了茶几底下。
他想将那套衣服放进去,可他却看见了在一群杂物中被塑封袋包好的崔光高中的照片,那是他背着周女士冒着被当作小偷的风险翻进H市一中的围墙,从光荣榜上扣下来的。
青涩的崔光正望着他笑,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第一次见到崔光,他高一,崔光高二。
那是周志恦和周女士摆脱刘建国那个畜牲搬到H市的第二年。当初周女士有眼无珠遇人不淑,未婚先孕,不顾家人的劝阻不惜和家人闹翻执意嫁给了“穷酸书生”刘建国。她以为她嫁给了爱情嫁给了幸福,可谁知表面风流倜傥正人君子的刘建国皮下却是贪财如命脾气暴躁的小人。
周家是当地有面有脸的有钱人,家教森严,周爷爷恨铁不成钢地闹着和周女士断绝了父女关系。刘建国因为没有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丰厚嫁妆,也没有得到“他应该”拥有丈人该给的前途,日渐暴露本性,辱骂家暴全都砸在了那个纯真的女人身上,然而年轻时地周女士又一身倔骨头,被打死也不回家寻求帮助。
就这样,周志恦在家暴中出生,在迎接家暴或是随着周女士四处躲避家暴中长大。每个妈妈都是第一次当妈妈,每个妈妈也都只是个脆弱却又不得不努力成长的脆弱女人,没有家人的帮助,没有朋友的陪伴,周女士在坚持不懈中终于在周志恦13岁时搜集好证据打赢了官司摆脱了刘建国。
在母亲的崩溃的哭声中,两人来到H市开始了新的生活。周志恦因为小时候的恶劣环境,学习不好,只上了当时保留初中可直升的三中。周女士面试了很多公司,最终在一个很小很小的编辑社入了职,日子就这样平凡却又美好难得地过着
直到那天晚上周志恦下晚自习回家,在老旧小区门口看见了一个瘦弱却又异常熟悉的陌生身影。刘建国婚后一直在长胖,连法院判离婚的那天他都还挺这个大肥肚。周志恦以为自己是因为以前的痛苦导致现在草木皆兵。
就当他与那个男子擦身而过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志恦?是刘志恦吗?”
这个声音周志恦一辈子都不会忘。在母亲被打的时候,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容身之所被破门而入的时候,在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在皮带抽下来的时候,这个人声音就像烙铁一寸一寸钉进自己的血肉里,融进无穷无尽的恨意里。
是刘建国。
周志恦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拳头就已经捏紧了,用力到全身都在抖,他脑袋里是母亲在用身躯护着他的家里,在后来藏身的租屋里,在结束的法院外抱着他痛哭的样子。他咬着腮帮,“你来干什么?”
刘建国一直在一个小公司上班,工资不高,离婚前都还要变卖周女士的项链包包、强迫周女士给他钱,才能纸醉金迷地过活。离婚后还不知好歹染上了毒品,整个人瘦的脱相,“你妈那个臭婆娘在哪儿?你们娘俩当初离婚打官司他妈抠了老子好几万,给老子交出来!”
路灯的昏暗从周志恦背后落在地上只落下一个魁梧的影子,可刘建国又为钱急红了眼下意识还以为周志恦仍是那个任他摆布的瘦弱少年,他拎着周志恦的领子,气势凶横,唾沫直飞,骂声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