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给猫碗满上,裴黎看着一颗颗猫粮,嘀咕:“什么味道啊,好吃么?”
他捏起一粒放鼻尖下闻闻,有点腥,他又放回去,对自己的行为选择性失忆。
再看看水,小喷泉状,还满着,不用再添。
最后浇花。
裴黎拉开玻璃门,站在半圆形的超大阳台上伸了个懒腰,左边是花架,旁边立着崭新的画架和调色板,裴黎朝右看看,藤编长椅上搭着一床绒毯,靠枕胡乱堆叠,侧边小桌上有水果零食和漫画书,还有一只黑色的口琴。
他都能想象出他们乖仔和庄周挤在一起腻乎的场景。
“烦人。”裴黎轻笑着自嘲。
手机响,来电显示一个字母M。
裴黎打开窗,趴到窗沿上后才接起来:“喂?”
“怎么样了?”
“醒了,两个人接吻被你父亲抓现行,那个女的也看见了,估计会知难而退。”
庄穆笑叹一声:“得亏是我爸,换成我妈,毛非得再往病床上躺一天。”
裴黎勾了勾唇,目光凝固在不远处新抽芽的树枝上。
庄穆听他没声了,问:“还在医院?”
“没,在星垂天野,帮庄周喂猫浇花来了。”说罢调侃一般,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分得你弟弟这一星半点的兴趣爱好?”
“那,”庄穆说笑,“下辈子吧。”
电话里又没了声,昨夜今朝的暴雨在此刻暂歇,乌云未散,没有放晴的征兆。
裴黎发觉自己非常失落,他转过身,拿起浇水壶:“你不是说上周光顾着陪我了,堆了一堆事情没处理么,挂了吧。”
“刚开完会,抽支烟的功夫还是有的。”庄穆问,“星垂天野怎么样?跟你那一百平的小房子比起来,如何?”
一盆盆多肉小巧可爱,裴黎怕自己失手把它们淹死了,索性放下水壶重新趴回窗边,他玩笑道:“明知故问,这还用比么?还没他这一个阳台大呢。”
“送一你套?”庄穆的语气听起来无甚所谓,“你自己看看,还是我给你选?”
裴黎垂下脑袋,无声地笑了片刻才问:“真的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庄穆敲定道:“我给你选吧。昨晚幸亏有你忙前跑后的。”
电话挂断,裴黎维持着姿势没变,唇还弯着,盛满苦笑。
毛非不在,他用不着欺骗谁。
庄穆也不在,他更不用掩藏自己。
半晌,雨势重来,小雨在眨眼间滂沱。
雨雾氤氲在发梢和袖口上,脸颊也潮了。
裴黎长长地深呼吸,整理好情绪,直起身,关上窗,按照每盆花抖两下手的量把花花草草伺候完。
他走出阳台,冲着空旷却温馨的客厅喊道:“花旦?小生?出来让我抱抱呗,不是说吸猫治愈么?救救我吧。”
小生警觉地从墙角探个小脑袋出来,花旦躲在它身后竖起耳朵尖尖。
裴黎瞧见了,于是慢慢蹲下\/身:“过来,别怕我。”
或许是一天一夜没见着人,讨摸暂且压过了认生,小生小小地叫了一声:“喵。”
裴黎的耳朵根都软了。
“过来,”裴黎招招手,“你是花旦还是小生?”
小生小心翼翼地凑近,伸长了脖子嗅一嗅裴黎的手指尖,随后试探的把小脑袋瓜顶到裴黎的指肚下。
裴黎的心都融化了。
可惜花旦始终没动静,端坐在墙边盯着小生被撸。
那也足够了,裴黎的手心覆在柔软光滑的皮毛上,一下一下很轻很轻地摸:“真幸运啊,你遇见的是庄周。”
离开医院时庄赫州还没走,回来再看,病房里只剩下如胶似漆的两猫男男。
裴黎把笔记本和一袋子日用品放到床头,他打了个哈欠,问:“解决了?”
毛非盘腿坐在病床上和庄周面对面,他闻言傻乐道:“机票打包送回小伏都了,他爸爸去伯温了。”
“那你还哭什么劲儿?泉眼儿成精了你。”
“没有...刚刚,刚刚看他换药来着。”
毛非抹一把桃子眼,再往旁边挪挪:“小裴哥你坐这儿。”
裴黎随意一摆手:“看你活蹦乱跳的,没我什么事儿了吧?我回去睡觉的。”
说罢就走,片刻不留。
毛非扭身扒在床尾:“小裴哥,谢谢你啊!你慢点开!”
一声“知道了”被关在门缝中。
毛非迷惑,他看向庄周,问:“庄啊,你觉不觉得小裴哥好像特别低落?”
“嗯,”庄周对他新冒出来的昵称微微失笑,“或许是累了,一天一夜没休息。”
“希望是吧...”毛非暗忖不要是被庄穆虐到就好,他把床铺上的说明书收一收,捧住庄周已经打完点滴的右手,“那你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等你拆完的,拆完了一起睡吧。”
这是裴黎给毛非买的新手机,本以为明天才会到,没想到快递这么给力。
和之前他用的是同款,毛非撕掉屏幕膜,一面捣鼓APP一面嘴不停:“多少钱,发票呢?”
庄周把发票找出来递给他。
毛非连接病房里的WIFI,登录微信后给裴黎转账,备注:[发射心心.gif]
“我们的手机还能找回来吗?”毛非可惜道,“《话不多说》我还没看完呢,再找冉青要,冉青肯定不带给我的。”
庄周笑起来,伸手摸他发梢,摸他脸蛋,爱惜得不得了:“如果能找到,会联系我们的。”
毛非的病床是被庄赫州亲手从隔壁推过来的,当时毛非心打颤儿,想上手帮忙,被庄赫州瞟一眼吓退了,他杵在那儿脑洞大开,脑补自己改口叫“爸”的场面。
这到底是接受他了还是没接受他?
毛非扶着庄周躺下,把垫石膏的两个枕头安放好:“这样可以么?”
“可以。”庄周侧卧着,催他,“你也睡。”
毛非蹲在床边,小声好似悄悄话:“你说你爸爸会喜欢我吗?”
“会,”庄周轻轻莞尔,“他都说我妈那边他去说了,这还不叫喜欢你么?”
毛非忍不住自恋:“是吗?我以为我表现可差劲儿了,尽给你丢人现眼了,难道是看我实在太可怜了吗?”
说着指指自己的眼睛:“我梨花带雨没消停过。”
庄周疼他一句“傻宝”,毛非就站起来去跟他接吻,轻轻柔柔的,吻完唇,毛非又啄在他眉心上:“睡吧。”
两张床之间本来有一米宽间距,被毛非推搡着紧挨到一起,他脱鞋躺好,就出了这么点劲儿就把他累个好歹,他面朝庄周,又勾住他手指:“被护士看到了怎么办?”
窗外狂风卷骤雨,庄周道:“大概会赞叹一句‘真浪漫’。”
不比上午时噩梦连连,这一觉安心且沉沉。
再醒来已经晚上九点多,护士来过,床头柜上放着晚餐。
毛非睡得晕乎,惺忪之际本能地就想往庄周怀里缩,被捏了手心才反应过来。
他爬起来去卫生间洗脸,听见外面有动静,赶忙探出头来,是庄周在呼叫护士站。
“怎么了?”
“没事,让她们拿个手臂吊带过来。”
护士很快推门进来,毛非就站在床尾看她给庄周戴护具,他额头还有点疼,手指按在纱布包上也不敢揉,他问:“请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你明天就能出院了,这位先生得再挂一天药水,挂完就可以回家静养,一周来复查一次。”护士把吊带长度调节好,笑道,“一个月就痊愈了,好好养着,不会有后遗症的。”
毛非连声感谢她,等她走了,立刻计划道:“我要学煲汤,我要你一天三顿都能喝上大骨汤。”
庄周被他那下定决心的样子惹得窝心,他从床边站起来,一身乏累,但心情非常好,他敞开右手边的怀抱:“过来,让我抱抱。”
毛非情不自禁地嘟起唇,一时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他凑近,贴到他身上,抬起双手圈住庄周的脖子,顺势就被搂住了腰。
毛非埋在他肩窝里,嘟囔道:“庄周...”
庄周亲吻他的发心,也亲吻他的纱布包:“嗯。”
拥抱是充电,拥抱两分钟,精神饱满一小时。
两人躺了一天一宿都躺腻了,好容易走走,于是乎绕着走廊慢悠悠地散起步来,散到露台,门被锁住了,只能隔着玻璃欣赏湿漉漉的夜空。
玻璃上还映出一双高矮依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