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吗(11)

一家普通的连锁火锅店，池邺檀来吃，是非常正常的，也是非常不正常的。不正常在于，大概在别人的印象中，池邺檀这样的大作家、大编剧，肯定不少赚，不去高档饭店吃饭，来吃这种平价店，可能性不大；而正常在于，火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平价食物，越是小店，味道可能越好。

没有人过来询问，一顿饭吃到现在气氛也不错，顾晗也不想多嘴提醒，只是借着这个开启了新话题：“你现在也算是名人了，当名人什么感觉？”

池邺檀抬眼，淡然地道：“我又不是明星，很少被打扰，没什么感觉。”

他也有粉丝团、后援会，但作家粉丝与爱豆粉丝有区别，他的粉丝对他的支持并不是疯狂的、战斗式的、失智的，相反，他的粉丝热情、理性，且非常牢固，他们评论他的书，研究他的剧，有签售会也会有序前来，是他非常喜欢的粉丝类型。

当然了，这些和井品的刻意引导也有关系，自然是要记井品一功的。

“除此之外呢？”顾晗问，“应酬多吗？”

池邺檀道：“我只是喜欢写作，也不缺钱，所以没必要参与任何不干净的利益交换。剩下的都是正常应酬，不是很频繁。”

这几乎是在顾晗的意料之中：“你处事一直很有原则，我也一直很欣赏你这一点。”

或许池邺檀能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处事，与他的家境、天赋、运气都分不开，但这就是池邺檀拥有的，谁也嫉妒不来。倘若写作并不能养活池邺檀，那以池邺檀的原则，他会继续热爱写作，却不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他会寻找别的生存途径，依旧是在不违反他原则的情况下，用以维系他的热爱。也许别人会觉得固守原则的池邺檀不够变通，很傻，但顾晗不这么认为。池邺檀的原则并不是刻板的、死守的，而是不将自己推进一个难以自控的危险境地，他的原则，其实是最好的自我保护，不容易迷失自我，也不会让别人把自己当成一颗能随意摆布的棋子。

池邺檀嘴角扯出一个十分微小的弧度，心里却有点小得意。

耐煮的东西也煮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各自捞着。

顾晗笑说：“听说剧组拍戏挺有意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看你在剧组工作的样子。”

池邺檀嗤笑，语气倒并不冷淡：“我们没有很熟，不要得寸进尺。”

顾晗哈哈一笑，也不计较他的话。

看着顾晗的笑脸，池邺檀又皱起眉：“你的性格没怎么变，还是对谁都温柔。”

顾晗戳着鲜虾丸，说：“我是医生，整天冷着脸，不利于和患者家属沟通，也不利于患者建立康复的自信心。”

治病救人这事，除了现有的医疗技术和医生水平外，患者自己的心态也非常重要，有的时候积极乐观的心态对康复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顾晗这样说也没错，池邺檀又问：“你就没发过火？”

顾晗笑道：“我又不是圣人，肯定发过火，工作嘛，总有遇到奇葩的时候，但次数不多。现在想来，倒是小时候发火多一点，都是冲着我弟弟。”

顾傲小时候可是个熊孩子，有时候不严厉地说他几句，根本没用。

池邺檀脸冷了下来：“上次在餐厅遇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弟弟。”

顾晗笑容不变：“当时我们天天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加上学习忙，压力又大，哪有心思说这些？”

其实只有顾晗自己心里明白，他为什么不提。他从不和别人提他的家庭，因为信不过，而且他必须尽可能不透露他家里人的信息，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尤其是在经历过绑架之后。所以除非绝对信任，否则他有一百种理由可以搪塞过去。

对于这个回答，池邺檀不是很满意：“但我跟你说过我有哥哥。”

顾晗从容接道：“那你也没告诉我你哥身体不好啊。”

池邺檀顿时无话可说——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翻旧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一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饱。

顾晗提议在附近走走，消消食再回去。

池邺檀没有意见。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家书店门口。

“进去转转吧。”顾晗说。

这是一家综合性书店，也是连锁的，里面的书并没有折扣，没有在网上购买合算，但对于想读书且有预算的人来说，路过了进去买一本看上一周，也挺合算的。

池邺檀点头，对于这家连锁书店，池邺檀并不陌生，他还有这里的会员卡，只不过他常去的那家比这家大不少，里面的书也更全，他到书店买书，多是在临时想读，不想等配送的情况下。

进了书店，店里有零星几个人，两个人转着转着就分开了。

池邺檀去了新书区，顾晗则去了畅销书区。

等两个人在收银台碰面，池邺檀就看到顾晗手里拿的是他去年出的书。

顾晗因为同事之间会谈论池邺檀的剧，所以在剧方面对池邺檀了解得更多一点，但小说他还真没看过，只知道池邺檀写得好，却没有刻意找过。对于他这个学医的来说，有时间多看一些和专业相关的文献，会更有用。今天路过书店，他突然觉得应该买一本，无论看还是不看，都可以当作是重逢的纪念。

回到车上，顾晗把书递过去：“给我一个特签怎么样？”

池邺檀被不少人要过特签，他也很少会拒绝。但给顾晗签……

池邺檀将书接过来，说：“我还没想好签什么，等签好了再拿给你。”

顾晗笑了：“好，我等着。”

送了顾晗回家，两个人交换了微信和电话，方便交流池亦温的病情，或许还有一点私心在里面，交流病情只是个借口罢了，对他们彼此都是。

回到自己家，池邺檀下车去后座拿买的东西，才发现丛易给顾晗的曲奇顾晗忘记拿了。

池邺檀想了想，靠在车边给顾晗发了微信。

池邺檀：你的曲奇落我车里了。

顾晗回得很快：你拿回去当零食吧。不是谁送我的东西我都吃的，心意领了就可以了。

顾晗不太喜欢收别人送他的吃的，心意他肯定是领的，也会记在心里，但他习惯性的警惕还是让他能不碰就不碰，即便别人没有恶意，东西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前小护士的他收了，是因为那是同事，不收的话日后同事关系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裂痕。而丛易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习惯了要吃就自己买，尽量不碰别人送的东西。

这点他从没对外说过，因为不了解的人会觉得他的做法有些神经质，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以他这样的家境来说，警惕才是最安全的。

池邺檀盯着那两行字看了许久，恍然想到，他们恋爱的时候，顾晗也只吃过他买的东西，一开始好像也是挺客气的，喜欢自己买，但后来也不拒绝了。但其他同学给的东西，连这个“一开始”都没有，有时候别人好意送顾晗的，顾晗也会悄悄给他，而他当时并没察觉到这点，只以为是顾晗喜欢他，才把好吃的留给他。

虽然和之前的理解有出入，但池邺檀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池邺檀：那下次我给你买，你吃吗？

顾晗：不吃。我们没有很熟，不要得寸进尺。

池邺檀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这是他几个小时前揶揄顾晗的话——行吧，不吃算了，省了。

洗过澡，池邺檀不想码字，又打开了自己的画本，画起了顾晗，这次的图没有那么香-艳，是穿着白大褂的顾晗，非常帅气，笑脸也很温柔。

需要网购一些铅笔了，池邺檀这样想，铅笔画起来比自动铅笔更顺手一些。

一夜无梦，第二天池邺檀起床，就收到小胡发来的信息，说池亦温已经醒了，情况良好，让他不用担心。

池邺檀放心了，但更进一步的检查估计要待顾晗上班才能做。

池邺檀发语音跟小胡说自己下午过去。

不多会儿，顾晗也给他发了信息来。

顾晗：你哥醒了，我今天上午会去一趟医院看看情况，有问题再和你沟通。

池邺檀酷酷的脸也温和起来，回道：麻烦你了。

顾晗：没什么。

周末住院就这点不好，周末医生休息，值班的可能还不是主治医生，顾晗看在池邺檀的面子上，周末肯定得跑一趟医院，决定下一步的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