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非常高兴:“太好啦,那她还是我妹妹!”
姜星秀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没错。你先休息吧,我下楼看店,下回不要吃那么多了,感觉到饱了就不要吃了。”
大娃面上有挣扎之色。
他拉住姜星秀的手,“爷爷,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顿了顿,道:“爷爷做的食物非常神奇,我之前饿了,将饼子端回房,吃了一块后,我看到了……看到了我娘。”
“我之前已经想起了过去,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爷爷说。”
“是这样啊……这是好事啊。”姜星秀搭着小孩儿的肩膀,眉眼带笑:“没事,不想说就不说,你的过去我不是非知道不可。”
大娃也觉得那是好事。他终于记起了血海深仇,记起了他和他娘是被谁杀死的。
他的父亲,可真狠啊……
大娃咬着唇,似乎又回到那天晚上,身子打了个寒颤。
那是个雨夜,他娘听到动静,举起灯去门外看动静。因为缠着娘亲讲故事,还没睡下的他,就听到了一声闷响,再然后,他的父亲就举着一柄长三尺三分的剑进来。
剑尖滴血。
在他死后,他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徘徊在那一晚,他知道剑长三尺三分,他记得娘讲故事是讲到第两千一百五十一个字才出门,他不会忘记他父亲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是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
他来不及喊一声爹,便被父亲一剑穿心。
大娃闭了闭眼,强行不让自己去想这事。他又感觉到了体内鬼气的翻涌,那是压在他心底的怨气,来自于对杀妻杀子的男人的恨。
他要想点开心的。
“爷爷的饼子,让我看到了我的娘亲。”温柔的,贤淑的,会给他讲故事的娘亲,“我想见她。我吃第二个饼子就饱了,但是我以为那么小的饼子,吃完它也不会撑到哪里去……”
大娃略带愧疚地低下头。
他给爷爷惹麻烦了。
“你知道吗。”姜星秀开口,“在我的想法里,甜食,是能给人带来幸福的呀。所以,我做的甜饼子,能让人看到自己记忆里最幸福的事。”
“你的娘亲应该很高兴吧,你最幸福的事,是和她在一起。而你娘亲最幸福的事,应当是,你还能想她。”
活着,才能“想”。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最幸福的事……”大娃捂住心口,那里可以感受到心脏在蓬勃跳动。
他娘亲,在回忆里是笑着的。
“爷爷。”小孩儿抬起头看姜星秀,“我可以每天吃一个这个饼子吗?”
姜星秀摇摇头:“不行,你还小,心智不成熟,会沉迷在记忆中,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大娃心里咯噔,急忙忙:“我可……”
姜星秀温和地注视着他:“一年一次。每年到你的生辰的时候,你去见见她,告诉她,不用担心,你还活着,活得很好。”
这样或许也会走不出来,可是,姜星秀知道,现在大娃并不需要听大道理,听他劝人死如灯灭,自己好好活下去,走出悲伤的回忆,开启新人生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回报。
大道理谁都会说,可是,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能用理智压过感情的。
“等到你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我把饼子的做法教给你,由你来确定什么时候吃,行吗?”
大娃想了一下,“好。我听爷爷的。”哪怕他很想见娘亲,但是,爷爷是不会害他的。
姜星秀揉揉小孩儿的头发:“好孩子。”
大娃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爷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一个人,为了自己修的无情道,杀死妻子和儿子,他是对的吗?”
大娃旁敲侧击问过随身老爷爷“道是不是特别重要”,对方说的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士志于道”,他有点明白了,却又不太明白。
姜星秀嗤之以鼻:“当然不对。这样斩情的,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修道修心,无情道是对自己的无情,自己斩断七情六欲,而不是去斩断给自己造成七情六欲的人。那样的,算什么无情道。”
谁家无情道是那么走的,那不是走上歪路子了吗。
“可是,那人入道了。”
姜星秀:“道,是很唯心的。他认为那是正确的,自然会‘悟’,悟了,便能入道。可是,他所认为自己在走的道,和实际走的道,并非一致,纵使天资再高,也得不到飞升。”
不过,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渡劫期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了。
说完后,姜星秀反应过来,“大娃,你……”
大娃抿了抿唇:“剑尊断望空三百年前入无情道,我是三百年前死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坟墓,为什么那个坟墓能维持三百年……或许是断望空做的。他为什么那么做,谁也不知道。
姜星秀半蹲下来,与小孩儿平视:“大娃,那你想怎么做?”
看大娃不太明白,姜星秀挑明了说:“你想报仇吗?还是想过自己的日子,不去搭理他?”
大娃不假思索:“我当然想报仇。”
“那你想自己报仇,还是想爷爷帮你?爷爷不是在哄你,所谓修真界第一人的命,在爷爷这里,不算难事。”姜星秀静静看着大娃,好像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样可怕的话。
第77章 食神征服修真界
是选择让仇人直接死亡,还是自己靠努力修炼上去, 将仇人杀死?
大娃不知道。
他还是个孩子。哪怕当了三百年的鬼, 他也是游荡在坟墓里的鬼, 和外界没有接触,心智还停留在五六岁阶段。
毫不怀疑, 如果他那个父亲在他面前,他是真的想要对方当场暴毙。可是如果让爷爷帮他报仇……他又有点想自己动手。
如果是娘亲,会希望看到他怎么做呢?
姜星秀:“那你好好想一下。只要我还在, 你什么时候提出帮助都行。”
大娃用力点头。
等姜星秀下楼后, 他戳了戳挂在胸口的玉石:“老爷爷?老爷爷?”
依然没有反应。
大娃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心里不痛快, 关闭了对外的感知,除非他自己想出来, 否则他的声音是传不到玉石内部的。
当然, 他也有另一种方法来唤出老爷爷, 那就是让自己置身于生命危险中, 老爷爷肯定不会放任他出事。
大娃摇摇头。
拿安危骗关心自己的老人,这样不好。等老爷子不闹脾气了, 他自己就会从玉石里出来。
大娃从床上跳下去, 穿好鞋子。往楼下跑。
“爷爷, 爷爷, 我来帮你看店!”
小孩儿看着店铺, 姜星秀便放心去厨房做吃的去了。
等会儿皇帝的人还要来拿外卖呢。
姜星秀代表皇帝界发言,就没见过这种整天盯着口腹之欲,一日三餐都是外订的皇帝。
居然还说现在勤政只是因为缺少能够撑起这个皇朝的继承者, 等到小儿子成长起来,如果没有长歪的话,就卸任,跑来“人生百味”跟他住,过上顿顿蹭饭的幸福日子。
就知道吃。
*
店里进来一个男人。
大娃热情招呼:“客人是需要用餐吗?有什么想要点的菜吗?我们店里没有食单,如果没有想吃的,可以由我来推荐!”
男人浑浑噩噩的,没有回答,仿佛被无形大手操纵的布袋戏,松懈着浑身肌肉行走。
从他这个形态,大娃联想到了随身老爷爷给他讲的志怪故事里一种叫尸人的物种。顿时捏着胸口玉石,神色警惕。
男人抬起头,与大娃对视。
他的眼睛木木的,眼珠子没有灵动之色,好像死鱼眼珠子。
大娃:“客人?”
男人而望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嗓音沙哑:“人无心,可活?”
大娃想到了剑尊,声音中带上了冷意:“畜生可活,人无心,当然也可以。”人没心活不了,那他的好父亲怎么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活成了人上人。
男人一点一点抬起头,眼珠子僵硬地转动。犹如墨点滴下宣纸,晕开颜色,他的表情慢慢变得生动。
“不错不错,畜生可活,人无心,为何不可。”男人大笑离去,徒留大娃一头雾水站在原地。
“你是傻的吗,刚才光呆愣愣站在那里,怎么不知道喊一声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