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抹温存+番外(15)
闻骋已经为了这件事闹了好几天,纪时因当然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只能不断转移话题,暂做缓兵之计。
其实一向他不怎么招架得住闻骋的软磨硬泡,闻骋应该也清楚他的弱点。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弯弯绕的心思却不少,纪时因常常看不破,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但他们的确是因为闻骋的用心才能够走到一起。
纵使闻骋的心思再深,眼睛里的爱意总不会作假。
可是纪时因知道,小孩子刚得到新玩具时,总有阵新鲜劲在。等这点劲头过去后,新玩具也就不再是新玩具了。他怕自己的乏味迟早会令闻骋失去兴趣。
闻骋从胸膛里掏出一颗赤诚滚烫的心捧到他眼前,纪时因诚惶诚恐收下。闻骋可以是很多人的初恋,却独独把这颗珍贵的心送给自己,所以他从不怀疑闻骋的喜欢,但谁又能知道喜欢的保质期有多久。
十几岁的男孩子三分钟热度是常有的事情,他们已经纠纠缠缠半年,好不容易才确定了关系。闻骋明年就会离开这里,去往地球对面的另一个陌生国度,见到更丰富的世界。他们还能一起向前走多少路?
想要留住闻骋的方法就是新鲜感,纪时因用所有换回筹码,赌。
孑然一身行走三十年,他第一次这么患得患失、机关算尽,想要留住一个人。
其实闻骋已经耗尽全力,想要给予他一份安全感,这些纪时因都看在眼里,他憎恨这样的自己,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害怕。
被闻骋抱住的时候, 纪时因就抱着一丝侥幸,贪恋这样的安定。只要闻骋不放开双手,他们就可以永远互相陪伴。如果遇到天灾,地震也好海啸也罢,他们就躺在床上,抱在一起死去。
纪时因在惶然与甜蜜中迎来了冬天,迎来了新年,迎来了闻骋的生日。
闻骋的成人礼有华丽的晚会,有觥筹交错和男男女女,但那被安排在周末。父母宠他,也因此而答应儿子的请求,准许他在生日当天离家,与要好的同学度过周末。
彼时纪时因已经三十一岁,能成为闻骋同学的年纪也早已过去十三年。
闻骋推掉了所有宴饮应酬,用谎言获准,和他一起缩在七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一起抵达自己一夜成人的彼岸。
他们之间早已秘密进行过成人的典礼,无数次。但闻骋一向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纪时因也迁就他的执念,呵护这份纯真如同呵护幼苗。
夜深了,房间里只剩下荧荧烛光。闻骋端起杯子,向他轻轻颔首:“希望我和纪老师永远在一起。”
直至白头,直至入土。
这些纪时因从没想过。
十八岁的生日很重要,纪时因觉得闻骋是在浪费机会。
他又有些怕,因为愿望说出来,可能就不再灵验了。
一语成谶。
纪时因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闻骋在生日过后与他断了联系。
纪时因一周没有在家里看到闻骋,只间歇收到些来自闻骋的消息。闻骋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准备考试太忙,还要办理很多手续,所以实在没有时间过来。纪时因就试图用他的消息自我慰藉。
可时间一长,他就控制不住怀疑,折磨自己般反复地想,为什么闻骋不肯再来了呢?
他反复翻看相册,看那张闻骋和鸽子的照片,想象闻骋现在在哪里,怎样生活,和谁讲话。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他又想,说不定闻骋已经离开了,正被各色的面孔簇拥着。闻骋就在那其中择出新的爱人,热热闹闹地继续他的青春。
纪时因已经不再习惯孤独了。可是他的房子太狭窄,想要和回声讲话都没有办法。
他偷偷哭过很多次,流了很多眼泪,闻骋始终没有来。于是纪时因翻出积灰的指甲油,攥在手里,独自一人等来了春天。
纪时因从来没有恋过爱。他失神地想,世人前仆后继,原来就是要这份痛楚。
窗外的树枝生出新芽,生命力蓬勃,就像是某一个人。
纪时因蜷缩在床上,忽然听到声音。他匆匆跑出来,在客厅里摔了一跤,仿佛不知道痛般又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闻骋就站在门口,用从前那种最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张开了双臂。
他说:“纪老师,玉兰花开了。”
第17章
纪时因什么也没有说,他浑身发抖,钻进闻骋怀里。
闻骋抚摸他的后背,在短暂的温柔后原形毕露,他露出爪牙,把纪时因按在床上撕碎。纪时因从未如此迎合他,他们彼此连接着,像两头交合的野兽。
云雨暂歇。纪时因依偎在闻骋怀里,指尖阵阵酥麻。他喘息片刻忽然直起身子,被褥落到腰腹之间,露出红痕遍布的白皙胸膛。肿大的乳尖落在闻骋眼里,刺激得他眼神发亮,又要扑上去,却被纪时因按住。
“怎么了?”闻骋声音沙哑,但依旧听话地躺好,眼神热切地追踪纪时因的身影。
纪时因未着寸缕下了床。他仿佛不会再害羞,也不畏惧在闻骋全身赤裸,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床上时,他的手里握了个小小的瓶子。
闻骋抿着嘴,眼睛里写着干净的欲望。
纪时因坐上床,垂眸看着任性的爱人。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昏黄的光落在他侧脸上,显出瘦弱的身形和柔和的轮廓。他的眼神不甚清晰,给人的感觉却万分温柔。
他攥紧那个小小的瓶子,像攥紧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纪时因吸了吸鼻子,拧开瓶盖,细微的声音在沉默里被无限放大。盖子上有一个小小刷头,被他握在手中。
刷头被染成浅粉色,落到纪时因的指甲上。他的手抖得厉害,几次涂到了周围,弄得一片狼藉。纪时因低着头,轻轻把手放到闻骋面前。
他不再回头了,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
“我······我涂指甲油给你看。”
他垂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小心地斟酌词句,试图表现得像是在冷静地商议某些事情,又到底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纪时因红着眼睛,很小声地说:“你可不可以永远爱我?”
昏暗的暖黄灯光下,闻骋把哭得一塌糊涂的纪老师拥入怀里。纪时因眼泪流得很凶,像个得不到糖的小朋友。闻骋就轻轻抚摸他细瘦的背,握着他那双涂过指甲油的手亲吻,说:“你好漂亮。”
他抱着纪时因,下巴抵在对方的额头,耳畔被急促的心跳声占据。许久,他才察觉到纪时因缩在他怀里,正在笨拙地亲吻他的胸膛,像是讨好。
闻骋捧起他的脸,漂亮的脸上全是泪痕。纪时因还在哭,眼睛都肿起来。来之前他明明攒了满腔的话要和纪时因讲,在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闻骋捧着他的脸,沿着泪痕一点点吮吸,最后亲吻纪时因的眼睛。
闻骋久久沉默,终于喟叹道:“我还要怎样爱你呢?”
玉兰花开了,要尽快欣赏。纪时因就像白玉兰一样,骄矜纯白,亭亭立着,一年只开七天的花。闻骋要是来得不够及时,他就失落地谢了。
原本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可是······他无奈地拥紧了纪时因,相对着沉默。
“纪老师,”闻骋说,“我可以吻你吗?”
他们又抱在一起。闻骋从未见过这样的纪时因,纯真而妩媚,像株自己打开叶片的含羞草,又像是孤注一掷的狂热赌徒。
但纪时因的体力终究不如闻骋,一切结束已是深夜,洗过澡后他困倦到了极点,潮湿的头发落在枕头上,半梦半醒着还要将闻骋抱紧。
闻骋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轻声说:“我和父母谈过了。”
“嗯?”纪时因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他花了一段时间处理这句话,在反应过来后霎时清醒。
他看着闻骋温柔的眼睛,说不出话。久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地问:“谈什么?”
闻骋吻了吻他,说:“谈我们。”
纪时因皱起了眉,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十八岁的第一天,闻骋将他们背德的爱告知了父母。
纪时因自欺欺人的壳就此被撬开,他不得不迎接审判,面对终于被闻骋提及的未来。
闻骋的未来里会不会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