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张程勉就把文件拿开了,指着底下一份重新印制的物证鉴定细部照,是查获照片的照片:
“这是从许久湖母亲生前住所床板下查获到的照片,这两张是林逆涛进入看守所后向我们提供的照片,据说一直保存在姜明远家里。林逆涛收监以后,我曾到看守所和他核对过火灾现场清查扣押的物品清单,据他陈述并确认,林边疆的卧房内存在几处疑点:
一是他父亲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工作笔记本曾被人动过,事发当晚,里面应该夹着3张照片,但我们只找到2张,二是床头柜内少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紧接着,张程勉一鼓作气又拿出一份火烧痕迹鉴定材料,推到霍雷面前
“霍局,经过林逆涛辨认,以及牛皮纸袋和几张照片边沿的焦痕细节对比,可以确定前两天我们按照侦查处提供的线索找到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和里面的五张照片,就是火灾当晚林边疆家卧房内遗失的东西。
根据火灾事件同一性对比,确认其中有四张照片是夹在牛皮纸袋内被带出来的,而有一张则是被夹放在林边疆的工作笔记本内,后又被单独取出带离火场,之后工作笔记本才被扔在了床头柜上。”
霍雷顺着张程勉翻开的纸页,看到了上面彩色打印出来的小孩面目,瞬间了悟后震惊
“你的意思是,不止是姜明远,连林边疆也知道魏源和徐老六儿子的关联,而且他还早一步查到了许久湖和赵虎的关系?”
张程勉眼角一眯缝,脸色深沉的郑重道:“根据姜明远的自述证词,确实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也要帮魏源隐瞒?”霍雷满脸不解的跳起来,各种纷杂的疑问纠结于眉间,又看向杨晓松,大声质问,
“八年前,你到底帮他林边疆查到了什么?让人不惜杀人放火也要跑到他家里弄出来?”
这口锅可来得太莫名其妙!杨晓松唬了一跳站起来,满脸惊恐,急忙跑到办公桌边向三人辩解:
“没准那伙人就是冲着那几张照片去的呢?!我真就只给他复印了几份辖区人员档案明细,没别的!”
“不可能!”
张程勉出声打断他:
“林大哥的笔记本里也记了一些他的侦查工作方向和重点,其中就提到过赵虎,那伙人从笔记本里拿走了照片,里面的记录他们肯定也翻看过,却随手把笔记本扔在床头柜上没有带走,说明他们行为谨慎、目标明确,而且十分清楚林大哥查到的哪些东西才是他的痛点,是想方设法必须毁掉的目标。”
杨晓松一愣,半点都听不进去,自证清白的声音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尖:
“可是,可是!要是啥重要关键的东西,三两家发生那种事以后我能一直憋着不说吗?我是那种人吗?”
“你别着急啊老杨……”黑明辉赶紧站起来上前一步按住杨晓松的肩膀,帮他定神:“谁也没说你在刻意隐瞒,你好好想想,尽量想细一点,啰嗦一点也没关系,我们就想知道那纸袋子里究竟装过啥”
有黑明辉厚实的手掌压在肩上,杨晓松果然稍稍镇静了一点,却张口道:
“老黑,烟给我来一根。”
脸上郑重与焦急尽失,黑明辉脸更黑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大把口香糖,递给他,没耐心的关心:
“你血脂降了吗?还敢要烟!”
杨晓松有东西缓解情绪就行,根本懒得再搭理黑明辉,接了口香糖剥开放嘴里使劲嚼一直嚼到没甜味,才认真思索着说:
“确实是人口管理档案,我就没帮他找过别的东西。我记得,一开始是林三两刚当上派出所所长那会儿,治安管理,户籍管理、涉案前科人员、吸毒人员、在家精神病患登记以及所有人员的逐人建档存查工作,还有组织警力入户检查和辖区巡逻防控的活儿,他全都两眼一抹黑干啥啥都不明白,急得直跳脚。那阵子又赶上社区户籍档案清理,他没办法就求到我这来了,让我把剑潭所做好的各类档案出个目录、名册、模板,给他学习和参考,他好照抄了应付考核。”
“那么大一摞东西光一个文件袋怎么可能装得下?你到底是怎么交给他的?范围有哪些?还有,你俩具体是什么时候交接的?”
“你容我先想想!容我先想想!”
杨晓松焦急的直搓脑壳,干脆又一屁股坐回茶几后面的三座沙发上,倾身架腿支棱起两胳膊肘,两手交叠撑住脑门一劲儿揪头发。
“那会儿穿春秋执勤服薄毛衣,入秋……是9、10月份,档案检查工作是一波一波的来,不可能一次全弄完。而且即使是复印件,那些东西我也只是借给三两参考,所以他搞清楚一份档案模板就把我借他的材料复印件还给我一份,再遇上啥不明白的又再来借。唯独有一样……有一样,他说人员排查起来有点费劲,要多借两天,结果直到他家出事他都好像没还给我……”
囔囔自语到这里,杨晓松煞白了整张脸,猛地一抬头看向黑明辉
“是辖区控访人员名单和查访记录。”
“控访?”黑明辉惊叫起来,一把拽住杨晓松的胳膊,往前一拉扯恶狠狠的问
“你们辖区的控访名单?跟剑潭冶炼厂有关?”
“肯定是剑潭厂啊!”杨晓松嫌他说废话的横他一眼,
“我记得那两年有一段时间里,你和老姜不也经常到所里来么,我还带着你俩去查访了剑潭乡好几户在厂子里工作的群众,后来不就没什么消息了……”
“知道我们一直盯着剑潭厂,你为什么不说?”黑明辉气的双眼通红,口不择言的质问
杨晓松也火了,回呛:
“林三两跟我要档案那会儿,剑潭厂早倒闭了!何况老姜也来问过上访人的情况,不也照样啥都没查着吗?”
“那三两收着剑潭派出所控访记录复印件这事,你为什么不说?”
“我!”
杨晓松焦急的“我”了一声,仔细一想,又有些没底气的降了个音调,
“三两来借了那么多次,各种名目都有,借来借去我早就弄糊涂了,况且他借到后面几次,我就没再经手,而是让他直接找剑潭所治安队管档案的内勤要。再说,他家丢了什么东西你们不也是最近才查清楚的吗?”
“你!”黑明辉恶狠狠的掐他胳膊,往前一拖,又无力的问,“那原件呢?你个糊涂蛋还能找着吗?”
“你不是说废话嘛!”杨晓松一抬手扒开黑明辉的钢爪,站起来掏手机。
“等等!”霍雷局长突然出声,三人一愣,不解的看向满脸阴郁的霍局长。
刚刚三人光顾着向杨晓松逼问原由,没留神他们稳坐在办公桌后面宽大的沙发椅内,低头竖耳心内打着算盘的霍雷霍局长,在听见“剑潭厂”几个字时,浑身偾起藏都不藏不住的阴沉复杂和不自在。
“八年前的控访明细,主要是些什么内容?”
“上访人员的活动轨迹,查访记录,还有最近的心理、生活状况,反正就是事无巨细啥都要跟他们聊啥都要管,再登记到档案里怕她又跑到省里去闹事。霍局你稍等,我现在就给剑潭派出所打电话,找找那档案原件。”
黑明辉、张程勉盯住杨晓松拿手机拨电话的手,恨不得替他拨号,离真相一步之遥,仅一步之遥时,临潭县公安局长霍雷却再次喝止:
“不用了!”
“……啥?!”
杨晓松捏着手机僵在桌前,张程勉和黑明辉同样惊愕的瞪着眼睛俯身转向办公桌,不解的看着霍局
霍雷没理他俩,直接向杨晓松下命令:
“杨管教,这事我会交给剑潭派出所的去查证,你不用再管,要严格遵守保密工作规定,不能向无关人员多透露一句,明白么?”
反应了一会儿,杨晓松犹疑不定的回答:“明白。”收了手机。
霍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沉声说,“辛苦你了,先回拘留所吧。”等他满是疑惑和不解的走出办公室并从外面关上门,霍雷才往后靠了靠椅背,用劲揉捏额角,直到鬓边粗糙的皮肤被刮出两道红印,才说:
“黑队长,张队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等我安排剑潭所把杨管教说的原件材料都调出来,咱们在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俩也先回去吧。”
张程勉和黑明辉信他才见鬼了,一个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