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像从前那样一看见自己笑就会恍惚失神不知所措,姜铎既没有慌张的推开他,也没有臊红了脸笑得荡漾的紧紧回抱住他,而是僵直在当场,有些苦涩的说:“有事也没办法,自找的。”
心内一跳,林逆涛吓得往前一扑,抱着他的脖颈却咬牙轻声道,“不会有事,你要有事,我一定会杀了尔扎都惹。”
姜铎猛地一把推开林逆涛,这回他是真生气了。
只见他阴下脸来瞪着林逆涛,目光悲切、痛心,满是苛责和难以理解。半晌后,他却什么也没说,抬脚便走向疾控中心门口,仿佛身后就没有林逆涛这个人。
当场呆愣了两秒,后走进来那小帅哥却被扔弃在原地,满脸大写的心碎和悲伤,看得小医生心底疼的直抽抽。
天可怜见,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谁忍心这样伤他的心呢……那小医生忍不住再叹一口气,可就在她脑补出90多集花心爱玩攻和痴心不悔受的修罗场时,小帅哥却一抹红肿的眼角,迎着风雨锲而不舍的追了出去。那一脸坚定,看得小医生心内那个感动又惊叹啊,哇靠靠!这就是真爱……
然而同一时间,紧紧盯着姜铎和林逆涛一前一后跑出疾控中心大门的,还有大厅上方行政办公楼内,一双微微眯缝着,却若有所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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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铎当真跑了么?没有,怒气冲冲的走出去没多远,他就停住了。
因为不多一会屋外的雨却越下越大,他却忽然想起来,小涛刚刚抱住他的时候,头发和肩膀都是湿的。
他真的不想管,真的!奈何咬牙向前猛冲了几步之后,脚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慢下来,最后,只得认命的怂着脑袋一回头,便看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却不敢上前,浑身湿漉漉的林逆涛。
这下好了,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气小涛多一些还是气自己多一些,火一下就上来了。只得先赶紧恶狠狠的把人拉进伞下,再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有病吧?下这么大雨你喊我一声会不会?”
“我……我……”林逆涛又开始睁着眼睛玩泫然欲泣扮可怜,但他看着也确实挺可怜。
十月份的源州一雨即冬,路上的行人全是长袖衬衣厚外套,就这行头在寒凉的西北风夹杂秋雨里行走,都得冻得直缩着脖子。但我们林逆涛,单穿一件黑色薄T恤,肩背一个陈旧磨白的圆筒旅行包,雨滴从轻到重一滴不落全打在他身上,浑身湿透却在秋风中演苦情戏一般追着人一路小跑,神情急切又慌张,额发上还有颗颗水珠顺着鼻梁滚下来,偏偏眼角还是红的,正眯缝着眼睛扁着嘴,一脸惨兮兮的瞅着姜铎。
姜铎恼怒的一拍脑壳沉下脸,心里低骂着:“老子再心软老子就是废物狗!他是谁啊?他是大名鼎鼎的柴刀啊!开着车往山崖上撞都不见得能把他怎么的,几滴轻飘飘的雨还能把他淋化啦?”可手上却还是把雨伞往林逆涛手里一塞,黑着脸骂道。
“我回局里开车过来,别跟着,在这等我。”
林逆涛当真不敢再追过去,只得眼巴巴的站在路边盯着一路小跑的姜铎,同被丢弃的刺毛瘌痢狗一个形容。
好在没一会儿,姜铎开着他的小宝来折返回来了。林逆涛上车后他却没急着走,而是拿出毛巾递给林逆涛,再从后备箱里翻找出一件警用T恤和便服外套,示意他把湿衣服换掉。
心里刹那间暖滋滋的接过来,林逆涛没舍得着急换衣服,而是把姜铎的T恤外套抱成一团,捧着覆到脸上,埋着脸深吸一口气,再使劲用脸颊蹭了蹭,半点面皮不要的开始演花痴,边演不过瘾还边直勾勾的盯着姜铎。
姜铎心内毫无波澜(放屁)的嘴角抽了抽,冷然出声:“你再蹭这件也没法穿了,要是不想换就扔到后排座椅上去。”说完便发动车子,专心开车再不理他。
林逆涛只得老老实实的换好衣服再擦干头发,郁闷无比的问:“上哪?去你家吗?”
“送你回临潭。”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那你送我到车站就行何必亲自开车!林逆涛在心底愤懑出声,嘴上却说,“得2个多小时呢,要不我来开?”
姜铎眉毛一挑瞥了他一眼,“你有驾照?”
林逆涛不出声了,他怎么可能有驾照,他身份证都是临时的。
斜眼瞥见小涛郁闷又着恼的偏过脸,不自觉的嘟着嘴巴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姜铎忍不住偷偷翘起嘴角,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先睡会,到了叫你。”
他看出来了。
林逆涛心内高兴得冒出几个小天使在拼命吹喇叭,他肯定是看出来我熬了好几个通宵都没好好睡过一觉,他心疼我,他心里还有我。
这么想着,林逆涛得寸进尺的大着胆子一把握住姜铎的手,像刚刚蹭衣服那样把脸埋进他的掌心,磨蹭够了,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别作妖!开车呢。”姜铎僵着脸抽回手,脸色不好看却通红了耳根,沉声怒喝:“还想害我撞车是吧?”
被姜铎一通骂得心里一委屈,林逆涛瞬间小狗一样耷拉下脑袋瑟缩着肩膀躲到车门边,幽怨又气恼的嘟囔,
“快三个月了,回到南凤镇你就被省厅的人带走了,我却只能留在老街干着急,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听说在省厅你和姜叔还吵了一架?还消失了两星期,姜晓堂,你心里有啥事你跟我说说好不好?咱能不能不憋着。”
“……”姜铎不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
“你怎么开始抽烟了?你不是最讨厌烟味么?”
姜铎还是不回答,只盯着车前的道路安静的抽烟开车。
此时小车已经驶进城郊环线高架桥,平坦宽阔的单向车道沿着源鹤城边新修建的高楼腰侧延伸出去,弧度优美。雨越下越大,小车在雨中疾行,车厢内满是雨刮吱呀呀和雨点敲打车顶的嘈杂声响,越发衬得车内,静谧的诡异。
四周车窗晕白了一片,密闭的车厢内,本该是无比亲近和亲密的两个人,此刻却反而像隔着千沟万壑,怎么走都走不到一起。
胶着的沉默了半晌,姜铎却似乎是开车开的无聊想找谁聊天一般,语调随意的开口问:
“老街这一次,你们一口气打了多少个点?”
闻言,林逆涛一愣,便老实答道:
“光那晚在石猴子山山涧,就查缴了6个木箱的轻重=武=器=,枪支就有上百把。还有70多公斤四号,40公斤白冰和40公斤小马片。这批货原本是岩盘想借赵奇的渠道准备往国内运贩的,此外还有赵奇和刘应生在深山里的工厂挖掉3个,查获制毒原料、=麻==黄=素、=麻=黄=草=有数吨之多,所有的东西都在口岸双方共同监督下集中焚毁了。但岩盘的势力,主要是通过越南的航线辐射到东南亚一带,我们管不了。而且,我没有执法权,只能留在边境协助尔扎都惹,我俩顺着赵奇和刘应生挖出不少贯通两岸的掮客,都交给国内警方一并打处,边境那边的黑赌场也清缴了几个。”
默默吐出一片白烟后,姜铎揶揄一句,“深挖线索能力突出,打击力度稳准狠,战果显着,功不可没啊……柴刀!”
心底狠狠抽痛了一下,又仿佛听不懂姜铎的讥讽,林逆涛皱了皱眉接着说,“可惜还是让陈舸跑了,还有许久湖放在南凤镇货运站寄存处的东西和那个关键物证U盘,也让阿扎云河带走了。”
听完这个,姜铎没有接茬,只是沉默着狠咂了一阵香烟,弄得密闭的车厢内全是呛鼻子的白雾叠嶂,半晌后,他才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
“那为了保住我的公职,你向省厅做了什么妥协?继续留在边境打拳搞线索么?”
闻言一惊,林逆涛看向姜铎,“姜叔告诉你的?”但见姜铎此时狰狞着面目,脸色黑得骇人,只得小声嗫喏:“柴刀的身份不能用了,我不会再去打拳,只是,我的情况你也清楚,回到临潭,咱俩恐怕又得有段时间见不了面……”
满腔愤懑的怒火郁结于胸,姜铎阴沉着脸,却也没有再追问。两人一时无语的沉默着,谁也没出声。半晌后,仿佛心内激烈的争斗了一番,姜铎长叹一声,又习惯性的抬手揉了揉林逆涛的头发,轻声说了句。
“先睡会吧。”
心内一愣,林逆涛恍惚怅然的看向姜铎,有些莫名的顿了一顿,又甜滋滋笑起来,忍不住往姜铎宽大的外套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