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好像英雄主角。
宋漪其实并不擅长打架,只不过在长期被找茬被围堵的经历中渐渐摸索出些许技巧,例如如何快速躲闪对方的拳头、哪个身体部位痛感最强,他总是想着受过的痛反击。
攥紧的拳头砸在骨肉上震出闷响,舌尖舔过唇角处锈味的伤口,血液啸叫着沸腾,平时困在身体里无处发泄的愤怒与委屈一泻而出。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妓女。婊子。变态。贱人。这些字眼锋利如刀,咯吱咯吱地钻进肉里再也不能拔出来。
——你们不懂真相与缄默,更不懂生活的苦,爱的不易,你们都该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
手背被拼命反抗的对方狠狠抓出几排血痕,疼意电流般揪紧头皮,宋漪堪堪回过神。他揪住那人的衣服前襟,咬着牙发力丢向墙边。这才想起被无端卷进来的桃花眼,心里一凉,赶快回头寻找。
将暗未暗的光线里,白衬衫的少年尤其显眼,锁着眉头,整张脸阴冷着,从裤腰里放开的衣角蝴蝶一样飘动,拳脚与身形绝对是专业人士的姿态。
抓过校服后领,同时果断地膝顶,再格住一双拳头,一脚踹在没有防备的小腿胫骨把人踢翻,剩下一个愣神的直接扭住一只手臂,就着求饶声按倒在地。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好像动作电影里路见不平的英雄主角,宋漪看得发了呆。放松警惕的间隙里被人从一脚蹬在腰后,前扑出去,下巴擦在柏油路上,顿时痛得眼前犯晕。
夏立冲过去一个绊腿摔把最后一个阴人的坏东西放倒,赶忙过来扶起他。「喂喂喂,你还好吗?」宋漪费力地睁开眼,杂乱闪动的色块一片一片拼凑出模糊的眼睛轮廓,他轻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白皙的下巴上仿佛开了另一张小嘴巴,擦伤的痕迹鲜红,还沾着类似胡茬的砂土。看得夏立的整片后背都绷紧了。顾不上被打得东倒西躺的几个人,他抹抹汗,捡起地上的书包,拉过宋漪的胳膊绕在脖后,扶着腰把人架起便匆匆离开这里。
拖着伤号勉强穿过一条街,便到了夏立家开的拳馆。
「鹏叔!快帮他包扎一下。」他见了穿着道服的人,如同遇到白衣天使。
「诶好好好,这谁呀,怎么搞得…」听见喊声的鹏叔一看被放在门口沙发上的那位,血红里拉的还坚持抬手打招呼,马上了解了状况,抓了前台抽屉里的医药箱就奔过来,利落地戴上胶皮手套,拿出药棉蘸着碘伏帮小脸煞白的宋漪消毒。
「同学。」夏立在旁边站着,扔了一个说了白说的回答,伸手去按这位同学的额头,帮忙把下颌抬起脸来。
宋漪本来以为桃花眼又会惊死人地实话实说,讲他是学校里卖屁股的,他刚想笑,猛烈的刺痛就随着碘伏的味道杀进伤口里,痛得他闭紧眼睛,指甲掐进掌心里。
对面的鹏叔注意到手底下的小孩不停颤动的睫毛,便开口哄了几句话转移注意力,「没事儿,马上就好了。好了好了,已经擦干净了,不疼了。」又打量这张秀气好看的脸,一边扯着纱布一边痛心地摇头,「哎哟,这么帅的脸,破了相还怎么娶老婆呢!」
宋漪的眼睛闻声张开,眼角凝着无措,又或是看不出来的失落。一旁听不进的夏立出手抓起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下两块胶布贴在纱布两侧,用行动噎得长辈没话说。
「行了行了。夏立你小子真是…」鹏叔作势要擒他,被对方身手敏捷地躲开了,「谢谢鹏叔。」
原来桃花眼叫xià lì。夏天的夏,接着是力气的力?还是严厉的厉?
他一面在心里翻着字典猜字,一面慢慢站起来鞠了一躬,「谢,谢,您。」他小心翼翼地张合着嘴,吐字好像出故障的机器人,「不好,意思,我想,去,厕所,能不能…」
「跟我来。」夏立弯了腰从医药箱里捻出两张创可贴拿在手里,背起染上土痕的书包,带着宋漪绕过沙包、脚靶与咻咻挥拳的人们,从擂台侧面上了楼梯。
感应灯昏黄地照亮他俩的脚步声,宋漪盯着在三阶台阶之上晃动的Nike新款断勾鸳鸯,听过班里男生热切的讨论,才知道这双鞋比他被操一回赚的钱还贵。果然是有钱人,有闲情逸致花一千块找臭名昭著的家伙口一管。
「鹏叔是自家人,别在意。」昂贵的脚步间响起对方低沉的声音。
「嗯。」他没带什么情绪地回道。
拳馆的楼上是正常的住家,桃花眼拿出钥匙开门,又替他拿了拖鞋出来。装修古香古色,许多件实木家具吞吞入眼。
「这边。」
宋漪心里突然现出一股奇异的兴奋,好像小时候去朋友家里做客,雀跃了两下,才回忆起对方在路上拦住自己时说的那句话。他完全想错了,婊子怎么会来到嫖客的家里专程做客?
拉开厕所的木门,脱裤放水,穿裤洗手。他端详一下镜中的自己,嘴角烂红,下巴裹白,硬眉冷眼,对着这幅模样谁还硬得起来。
开了门,正好对上热切投来的目光,宋漪想也没想地投出问题,「是哪个lì?」
「…立夏的立。」男生站在空调下方抖着领子的动作一顿,透过疑惑看他。
原来如此,迟来地得知对方的名字,宋漪在心里默念着,顿时唤来无数句写在立夏的诗词,排好队伍的字字句句喧闹起来,挟着慢热的风与荷叶的摇摆声把他的心窝挤满。
「没事吧?」夏立走过来,盯了人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便不容反抗地拉过他的手,贴好两条创口贴,挡住了吓人的血丝与淤青。手背上有没擦净的水珠,被对方温热干燥的掌心蹭掉。
宋漪只觉得整个人都不自在,快被周围的温水剥皮。
Give and take,今天英语小测阅读文章里出现过的短语逐个字母地跳进脑海,有给就有拿。他不该走进别人的家庭与生活自誉为“客人”,也不该揣摩对方的名字有什么含义,这不是他应该给的东西。
他想明白了,拔出手来,退后一步,赶快找到面具戴好,「没事。要做吗?」
作者:
peace and love
第05章 最高赞誉
宋漪不行,缪斯可以。
「什么?」夏立捏紧了剩在手里的外包装纸皮,直直地去看对面人的眼睛。
圆圆的杏眼,秋水无尘,同样无情。说着「没事」,语气冷得拒人千里,却明显是躲藏的意味。
「我说,做吧。做爱。」宋漪一字一句嚼着直白的话,他说过的话。又凑近,好像与刚刚抽回手退远的不是同一个人。这一个宋漪把手伸到他的腰间,还调出一点笑容眨着眼睛。他们鼻尖对着鼻尖,贴紧得像一对情难自已的恋人。
夏立没说话,眼神像探视镜一般伸过去。他迫切想要看懂眼前这个人。
出于写作的职业病,他总是习惯去揣摩、想象别人的生活。在公交上靠着车窗流泪的中年女人,在回家的路上嬉闹说笑的女高中生,巷子里每天卖馒头的老爷爷,每一位出现在视线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着各自的故事。他向虚构里加点真实,往真实里糅入虚构,在创作的过程里,这是令他乐此不疲的游戏。
眼前的宋漪也是观察对象之一。
夏立绷紧小腹,轻轻去握住那只手臂,拦住对方四处点火的动作,「你受伤了。」
「那就改天。我左手还好用,免费给你撸一把,当作是延期交货的赔礼了。」宋漪扬起脸,整个人的轮廓被身后的灯光染得暖黄,他抬起手展示着活动的手指,嘴角也一同勾起。
之前那次口交初体验,夏立确实反复回味了很多次,不仅仅为了写好小说里的情节。铅笔捏在手里转来转去,他想念那张勾人的嘴巴。这一回又轮到手,宋漪的手。只稍微想象一下,高中生的躁动便猛然抬头。来不及叫回理智,他便被抓紧领子,拉进了卫生间里。
「感觉如何。比起你第一次对我那样是不是礼貌很多?」对方锁上门,转过身来熟络地解他的裤链。
幼稚的报复心。夏立轻轻笑了一声,半倚在洗衣机上等待着宋漪的服务。
细白的手指扶在暗红的阴茎上,手背上没有被创可贴遮住的部分有青的血管跟红的淤血。他低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男生是如何讨好他,慢慢坠进喘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