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chains(33)

华楠下意识地转动干涩的眼珠,看到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

“衣服我今天拿去干洗……”声音哑得惨不忍闻。男人淡淡一摆手,似乎带出些许不耐烦。

“不用了,送你吧。”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华楠茫然地看着他,直觉他有话要说,可等了半天,那人始终一言不发。华楠注意到,他的视线在自己和地面之间逡巡,如是往复了两三次。

许久,久到华楠以为这人不会说话了,他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身体……很难受的话,今天哪儿也别去,在家里好好休息。”说着,他又站起来,取了什么东西回来,放在床头的小柜上,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出去了。

支撑起身子朝柜子上看看,是一瓶果汁,还有一些药。洛华楠望着,竟失了神,片刻,重重地倒回床上。

这是他日常中为数不多的关怀,方式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从中嗅到一丝懊悔的气味,是自己的错觉吧?

尤金·温德尔医生,皇家疗养院合作执行代表。早上来到医院时,他收到了一份邮件。信封上没有寄件人。

满腹狐疑地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叠照片。温德尔医生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手一阵发抖,照片呼啦啦散在桌子上。

正在发愣,办公室门被叩响了,温德尔回过神,赶忙把照片归拢起来,扔在抽屉里。

看似心情不错的女秘书走进来,看到温德尔半红半青的脸,奇怪地问:“医生,您怎么了?”

温德尔忙不迭地抬起头,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你去忙吧。”

打发女秘书去收拾资料室,温德尔长长吐了口气。伸手去拉抽屉的工夫,桌上的电话铃忽然响了。温德尔一个激灵。电话耐心地响着,仿佛在给他足够的时间定神。

犹豫了片刻,温德尔拿起听筒。

“Hello?”

“您好,请问是温德尔医生吗?”对面传来的是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彬彬有礼,听不出年纪,但温德尔直觉,此人与那些照片定有关联。

“你是谁?想干什么?”温德尔无须质问对方如何得到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医院大厅的墙上清楚地公示着。他只想知道,这人究竟有何目的。

对方沉寂了半秒,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般的哼声。

“会这么问,表示您对那些照片还算满意,对么?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谈吧。照片上跟您见面的,是‘底比斯’的成员吧?毕竟他身上的黑色城墙纹身实在太显眼了。和黑帮私下交易的医生,大家应该都觉得很意外吧?”

对方挑衅似的口吻令温德尔没法保持冷静,“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您应该能想象到,我把照片寄给您本人,就是希望和您做个交易。”顿了一顿,男子用比先前更低沉的语调说出了交易的内容,“很简单,希望您做件善事,免除目前医院里那几个需要缴费使用‘吗哪’的病人的费用,给他们皇室许可的纹章。对于掌管许可文件的您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没错吧?”

温德尔明显愣住了,好半天才支吾地问,“为、什么?”

“原因您没必要知道,如果有兴趣,您可以猜一猜。我给您一天时间,如果到了明天,病人们没有拿到许可文件,这些照片将出现在大街小巷、遍布网络,总之任何一个您能想到的地方。我说到做到。”

温德尔做了个深呼吸,平稳心神,“你怎么保证,我照你说的办了,你就一定会罢手?”

“我不会给您这样的保证,而您也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的兴趣不在您身上。我话就说到这里,您还有二十四小时可以好好权衡一下。就这样。”

温德尔再想说什么也没用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插进头发当中,无意识地揉搓。

昨天实在是太大意了,居然被拍了下来,本来一直以为那里很安全——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冷静下来仔细思考。那个人说,他的兴趣不在自己身上,那就是说,他的目的,是那些病人。

如果是这样,还好。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应该不至于缠着不放。万一,“底比斯”和皇室之间的合作传出去,不,在传出去之前,那一位就会先取了自己的性命。

握在一起的掌心汗湿了。温德尔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拿起电话听筒。

“这是什么?”朔斜睨着Black,葱碧的眼中蒙上微醺。

“螺丝起子。”Black有问必答。

“我要伏特加。”

“你已经喝了差不多半瓶了。我这里不为醉鬼提供住宿。”

朔肘撑在吧台上,坐直身体,吐了口气。他不说话,Black也不问。朔慢腾腾地举起酒杯,默然地啜饮。

“……我干了蠢事。”

“认识你十二年,我不觉得你干的蠢事还少。”

朔像是没听见Black见缝插针的讽刺,“我迁怒他,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

Black停下手中的活计。

“我去了斐弥亚。”

“跟苏拉船王谈得顺利吗?”

“船王带我觐见了国王佩索二世。国王也承诺,如果开战,他将出兵援助我们。”

“既然是国王的承诺,一定不会是空头支票了。……我知道,你烦恼的不是这个。”

朔又安静下来,把手里的鸡尾酒猛灌下肚。

“我在把自己的祖国推向战争。借助危险的近邻的力量。”

“这并不是罪过。至少,不是你一个人的。”

朔摇摇头。

“如果我胜利了,就要接受斐弥亚的互惠条件。如果……我失败了,战死了,阿斯塔尔也元气大伤,那么斐弥亚,还有周围的国家,远方的大国,一定不会放过伤痕累累的奥维杜尔,到那时候,就连现在的政权也无力支持。但是……无论我是输是赢,我的祖国,都将在战火中变得千疮百孔……”

Black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就连喝醉了胡思乱想,还是条分缕析得让人生恨。

阿斯塔尔,对自己而言只是个存在于故事中的名字,但对朔来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第45章

朔盯着空了的酒杯,眼光发直,嘴里喃喃自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知道,原因在我,但我控制不了……这是头一次……他越是反抗,我就越想狠狠折磨他,征服他,把他弄坏……我……变得不是我了……”

“朔,你……”

Black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发觉身后没有声息了,回头一看,那人已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酒杯倒在一旁。

浅浅叹了口气,Black拿起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给睡着的人披上。

今晚的朔,的确很异常,这并不完全是酒精的作用。正常状态下,是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软弱的话语的。他原本就不是那种会絮絮叨叨跟别人倾诉衷肠的人,哪怕是对至交的自己,也不会。

他是真的累了,身心都是。

Black静静地凝视着朔的脸。即使熟睡,他的表情依然没有恬静和放松。Black知道,如果这时候碰触他,只需要轻微用力,他也会立即醒来反制住对方。这是他苍黄的佣兵生涯形成的条件反射。

但即便如此,即便明知道这一点,Black仍旧想碰他。他伸出手指,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力度,纠缠住朔披散的一绺金发。

朔如他所愿没有被惊醒。Black轻柔地抚摸、把玩金丝般的头发。不同于他本人冷硬的个性,他的头发细滑柔软,手感非常好。

“……你是变了。渐渐变回原来的你了。”

变成从前那个,不,应该说,刻意被你隐藏起来的,那个直率、纯粹、容易心软的你。

小心翼翼抽回手,指上缠绕着一缕金发,不经意一看,还以为是一线自指间透出的阳光。Black把那绺头发托在手心里,端详了片刻,他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把头发包好,又放回怀中。再次确认朔没有醒来,Black舒了口气,回到吧台内,收拾起酒瓶和酒器。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从前明明有的是机会……倾听着朔静谧的呼吸,脑海里浮出的,却是方才这人的醉言。

「……我迁怒他,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他越是反抗,我就越想狠狠折磨他,征服他,把他弄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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