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孽(78)

聂倾感觉自己擦在他手心里的水连一分钟都维持不了,很快就干了,而他的体温也丝毫没有要下降的趋势。

聂倾心里着急,于是一边轻轻替他擦拭着,一边低声地叫着他的名字,“阿生……”

而聂倾没想到的是,在他这样叫了一小会儿后余生居然有了回应。

“阿倾……”

“阿生?!”聂倾赶紧握住他的手,凑近他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抱歉……我实在太担心了……不自觉就……”

“阿倾……”余生又叫了他一声,口中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聂倾不得不将耳朵贴到他嘴边才听清,余生说的是:“不要不管我……阿倾……你别不管我……”

聂倾的双眼一下子涨得酸疼,他低下头轻轻吻他,小声说道:“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我那会儿说的都是气话,别当真好不好?”

“阿倾……别赶我走……求你了……”余生忽然蹙紧了眉头,眼角竟有几分湿润,嗓音喑哑着道:“我只有你了……别赶我走……”

“……阿生?”聂倾这时忽然意识到余生可能还没有醒——至少思维还没有清醒过来。

他好像深深地陷入一个梦魇之中,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嘴里还在不断地低声央求着,“别赶我走……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为什么……为什么都要丢下我……爸……妈……为什么……”

“阿生、阿生!”聂倾迫不得已只能大声地叫醒他,强行将他从噩梦的泥沼中拽了出来。

“你是……阿倾?”余生睁开眼时,表情异常地茫然。

他的眼神仿佛无法聚焦一般,努力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让视线大约落在聂倾鼻尖的位置。

“阿生,是我。”聂倾把他头上的毛巾暂时取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和那里被冷水沾湿的碎发,感觉到水的凉意在渐渐褪去,手底下的温度又开始稳步升高。

而余生则像是为了确认,又对着聂倾看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极小声地道:“阿倾……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

“阿生……”聂倾此刻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疼一个人到快要窒息的地步。

他这辈子总共也没见余生哭过几次,尤其在余有文和梁荷出事之后,余生就几乎没哭过,连悲伤的情绪都极少外露。即便偶尔有所流露,他也能在下一秒又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装出来的一样。

但是现在,他的眼泪却仿佛停不下来。

聂倾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感觉到自己领口那里很快就湿了一片,可是余生却一声都不吭,只有身体在时不时地颤抖。

其实聂倾也明白,余生此时会这么难过不单单是因为自己,从他刚才不清醒时的梦呓中就能听出来,还与他爸妈的事有关……

可聂倾还是自责。

他知道倘若不是因为先前他把余生赶出家门,余生现在应该会安安稳稳地睡在他家的床上,放心的,踏实的,心里没有恐惧,就不会重新经历那些曾让他万分痛苦的噩梦。

“阿生。”聂倾又将余生抱紧了些,吻着他的发顶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会再赶你走了。再也不会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也不许再离开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们都说定了。答应我好么?”

余生沉默地靠在聂倾怀里没有回应。

“阿生,答应我。”聂倾又说了一遍。

可余生却继续保持沉默。

直到聂倾执着地问到第三遍时,余生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一言为定。”聂倾努力表现出相信他真的已经答应自己的样子,可是心底却漫延过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

聂倾并非是一个迟钝的人。

每一次,当他提到不让余生再离开自己的时候,余生那或多或少的迟疑,他不是察觉不到。

可是每一次,余生都还是答应了,聂倾也都让自己相信了。因为他已经无法承受会再一次失去余生的可能性。

所以,他宁愿相信余生对他最终的隐瞒,跟这句承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他宁愿相信,余生舍不得自己,跟自己舍不得他是一样的。

“阿倾……”余生这时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停止了抽泣,把头埋在聂倾胸前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角。

“阿倾……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你说。”

“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任何条件下……也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相信我是爱你的好吗……只要你相信我爱你,就会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害你的事……这样可以吗?”余生沙哑着嗓子,轻声而缓慢地问道。

聂倾抱紧他,点了点头,强忍着没让自己去问他说这番话的缘由。

而余生在听到他答应之后,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头歪倒在聂倾怀里,已然又昏睡过去。

不过聂倾察觉到,方才他额头上那灼人的温度,到这时总算退下去了。

Chapter 56

聂倾怀中抱着余生,合衣跟他在略显狭窄的病床上挤了一夜,中间还断断续续地起来几次,喂他喝点水后又继续躺下,就这么折腾了一宿。

等到第二天早上,聂倾不到六点就醒了,因为觉得胸口闷得有些喘不上气,睁开眼一看才发现余生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他身上。

余生这会儿睡得很沉。在昨天夜里他估计是因为难受,一直睡不踏实,聂倾能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时不时地扭动身子,似乎总想换姿势,直到快天亮才渐渐消停下来,呼吸也终于变得平稳。

聂倾不舍得弄醒他,只好继续静静地躺着,顺便在脑海中整理到目前为止所有跟连环杀人案有关的信息。

如今已经基本上能确认,这起连环杀人案件的杀人动机与七年前在第一人民医院进行的一场手术有关。

在那场手术中,被实施手术的患者是一个名叫林暖的十八岁男孩子,刚刚结束高考,准备上大学,家庭情况暂时不明。

手术的参与人员一共是九人,分别为:主刀苏永登,第一助手邱瑞敏,第二助手杨正东,器械护士贺甜,麻醉医生周俊,临床工程师王立波,还有三名巡回护士,魏玉婷、吴晓芬和张敏。

手术中发生的事故,是苏永登在最后进行缝合时,不小心将一截纱布留在了患者的胸腔内,并且在事后为防此事暴露、影响到他的职业声誉,便对与手术相关的知情人员采取了或拉拢收买、或威逼利诱等的多种手段,迫使他们答应替自己保守秘密。

但事实上,纱布残留在当时并不算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只要及时再进行一次手术将纱布取出,应当不会影响到患者之后的生活。

可是,苏永登却为了自己的名誉强行隐瞒此事,导致患者及其家属没能尽早发现这一异常状况,从而致使纱布在患者体内残留时间过长,与组织器官发生粘连,增加心脏的负担,最终很可能已经因为抢救太迟而身亡。

而这一系列案件的源头,就在于这名因为手术失误而丧命的患者身边,还有一个将他看得极重、并且由他的死孕育出无限恨意和怨愤的人。

这个人,可能是林暖的家人、恋人,也可能是他的朋友、知交。

聂倾他们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凶手,也不管他是否将报仇一事假手于人,只要先找到他,就一定能获得重大突破。

想到这里,聂倾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揉揉眉心,又接着梳理起到目前为止发生的几起案件。

第一起,苏永登被杀案。

案发时间推测在2016年10月1号晚23点至10月2号凌晨0点之间,案发地点位于平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十六层院长办公室内。警方接到报案的时间是2016年10月2号清晨6点28分,报案人为第一人民医院的清洁工,何萍。

根据案发现场的状况和尸检结果来看,苏永登是被人用一把刀刃全长为78毫米的折叠刀直接刺中心脏致死,并且在刺杀当时为防血迹喷溅,凶手在刀柄上缠绕了纱布作为遮挡物。起初推测凶手选择使用纱布的原因是因为携带和处理都很方便,但如今看来,在这里用到纱布可能还有另一层讽刺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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