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下,像在思考,几秒种后才又道:“至于他姥姥,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好,最后心脏病发去世,也没什么疑问。所以,剩下最有研究价值的人,就是林暖。”
在这一点上,聂倾的想法和余生不谋而合。
只不过他还多一层心思:他希望对付明杰作案动机来源的追溯可以追得更久远些。
就像余生方才所说,如果付明杰自他父亲出事那时起就已被人笼络,确实有些不切实际。可万一这是真的,那所谓的“幕后黑手”是聂慎行这一说法,就基本可以被否定了。因为在付明杰他爸于1995年去世的时候,聂慎行也不过是个刚入警队没多久的新兵,就算有聂恭平帮忙照应,但聂恭平那时的职位也不高,顶多说两句话、让人不给他穿小鞋罢了。
聂倾不认为自己的父亲和大伯会未雨绸缪到如此地步,会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去笼络一个初中刚毕业的男孩子,指望着他将来能帮他们做些“dirty work”,更何况还是针对余有文。
聂慎行跟余有文年轻时的关系真称得上是情同手足,穿一条裤子都嫌多,要说聂慎行那会儿就憋着坏想整死余有文,就算打死聂倾他都不信。
所以,如果付明杰真的是在那时就成为他人的一颗棋子,聂慎行的嫌疑就能被排除了。
至于聂恭平,以聂倾对他的了解,这个大伯虽然偶尔会使些不太能被端上台面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基本的是非观和价值观还是有的,所以太出格的事从没听他做过。
有可能是他吗?他会不会想着要替聂慎行铺平道路,因此才想找机会除掉余有文这个“绊脚石”?
说实话,就算聂倾觉得再难以接受,他现在都不敢百分之百地打包票说自家人一定没问题。
“你在听吗?”余生这时忽然问。
聂倾连忙回神,拉住他的手轻轻握了握道:“在听,我刚才是在想你说的话。”
“那你现在在干吗?”余生将空洞的目光投向两个人手的位置。
聂倾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但接下来他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些。“我怕你听不到声音心慌。这样……能好一点。”
余生本想把手抽回来,但在听到聂倾这句话后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确实心慌。
而现在被他拉着,也确实踏实许多。
“阿倾。”余生不由得叫了聂倾一声。但接下来的话,他却没说出口。
“怎么了?”聂倾忧心地问。
余生摇摇头,舒了口气,“没事,跑题了。”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没信心对他说,别放手。
Chapter 113
聂倾和余生坐在车里互相研究彼此的调查进展,这么说说想想,转眼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阿生,我一会儿得先去趟队里,问问池霄飞那头到底什么情况。然后还要找一下池晓菁。三年前你中枪之后,她参与过现场取证,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聂倾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二十。
“知道。”余生说完无奈地笑了下,“我之前还特意嘱咐过她别把这事告诉你,怕你担心。其实现在看来还不如早点说,担心没捞到多少,反而多了不少猜忌。”
“……谁说我不担心?”聂倾有心想多说两句,想跟余生好好解释一下他内心真正的感受到底是什么。可想起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说出来不仅于事无补,还有狡辩的嫌疑。
因此,聂倾没再多话,而余生似乎也没在期待什么回应,已经把头扭开了。
“那我一会儿去找池晓菁问情况,你要一起吗?”聂倾主动岔开话题。
“不了,我想问的之前都已经问过了。你要是问出什么新情况,回头告诉我就行。”余生语调平淡地道。
聂倾看着他,“那你接下来有要去的地方吗?我送你。”
“送我回夜总会吧。”余生顿了下,又补充一句:“谢了。”
“……好。”聂倾收回视线,发动了车。
他实在不想再加深两人之间的矛盾。
可是有些话,却不得不问。
“有什么话快说,再不说我该下车了。”快到sin时候,余生忽然冒出一句。
聂倾双手攥紧了方向盘,油门松了松,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字缓缓下降,他的心跳却在迅速加快。
他也没想到如今只是跟余生说一句话都让他感到如此艰难。
“快到了吧。”余生催促道。
聂倾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把已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给压了回去,这才开口慎重地问道:“阿生,我是想问你,你现在跟吴燊还有陈芳羽那伙人的牵扯究竟有多深?”
“我跟陈芳羽没怎么打过交道。吴燊是我大哥,当年就是他救了我。不过,我之前最多只是帮他处理些外围的生意,像sin这样的会所他还有好几家,但大部分都做正经生意,他还不至于太明目张胆。”
“是他救了你?”聂倾虽用的是问句,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紧接着又道:“你当时中枪之后伤势应该很严重吧……他既然能救你,说明他赶到现场的速度很快,说不定从一开始就在那儿。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背后真正害你的人?”
“直觉。”余生轻轻揉着太阳穴,“以他的手段和势力,想害我犯不着绕这么大一圈。即便他想收买我让我替他卖命,威逼利诱可比施恩加惠方便多了。”
“但是威逼利诱未必能真正让你听话吧?”
“可他也没逼着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余生说完这句忽然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而聂倾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被人泼了一桶冰水,冻得他心脏发紧。
好在余生又接着说了下去:“在我身体恢复之后,他让我接管了部分生意,但是最核心的部分没让我碰。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也没限制我,只是要求对我的行动保有一定知情权,我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三年多来一直照应着我,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他要求知情权不过分,我要求就不行吗?”聂倾问完不禁苦笑,摇摇头,像是要把脑海里那些不愉快的想法赶跑。
“到了么?”余生没接这个话题。
聂倾将车缓缓停在sin的大门口,替他解开安全带说:“到了,我送你进去。”
“不用,我一进门就有人来接我。再说这里面我瞎着也走不丢。你快走吧,别耽误正事。”余生说着已经自己打开车门,抓着门框下了车。
聂倾还是不放心,急忙从驾驶座这边绕过去扶他,可刚走到余生身边就见一个人正风风火火地从里面跑出来,一头金发在身后甩出一道金黄色的线条。
“三哥!”连叙冲过来搀住余生的胳膊,然后用一种充满戒备的眼神瞪着聂倾问:“怎么是你送三哥回来的?不是说好让我去接吗!”
“我去得比你早。”聂倾说道。他本无心跟小朋友争执,可在看到余生被连叙搀住后脸上露出略显轻松的表情后,他就忍不住逞了下口舌之快。
果然,连叙立刻愤愤不平地反击道:“是三哥让我八点去的!我听三哥的话!要是三哥让我早去我可以守一晚上!肯定比你早!”
“行了,这有什么好争的。”余生拍拍连叙的手,然后对聂倾说:“这下你放心了,去忙吧。”
“嗯……”聂倾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晚上我来接你好吗?”
“不用——”
“不好!”余生还没说完,连叙就先替他回答了。“每次三哥跟你在一起都没好事!不是生病就是受伤!谁知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叙。”余生截住连叙的话头,叹了口气。“阿倾,晚上我要回出租屋,小叙会送我过去,你就别来了。最近事多,你先忙好你那头,我这边你不用管。等案子查出什么进展,咱们再交流。”
“如果没进展,我就不能来见你吗?”聂倾问。
连叙:“三哥才不稀罕见你……”
“来是能来。只不过没有新情况的话,我们可能也没什么好说的。”余生说着扯了下嘴角,“我怕你尴尬。”
“……我明白了。”聂倾低头顿了片刻,才又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伤还没好全,先养好身体最重要。回头我如果查到什么,再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