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风大,更何况骑着摩托,贺思嘉也没多想,揣好手机,从背后环住吴臻,摸索至对方衣摆的拉锁,凭感觉扣好锁头,一点点往上拉,一直拉到胸口的位置。
他紧贴吴臻的背,双臂自然下滑,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抱住了对方的腰。
贺思嘉懒洋洋靠着吴臻,入眼的风景时刻变化——虔诚的僧侣、碉房与经幡、镶刻经文的寺庙,还有投照在地面的树影和粼粼光斑,全都被风抛在身后,亦在他眼底留下生动的印记。
忽然,摩托车停下。
他们到了。
贺思嘉长腿一跨下了车,摘下太阳镜,打量着全城最热闹的广场。
四周聚集着不少人,中央空地处,一名藏族女子正展开双臂转圈,裙角随之飞扬,就像阳光下盛放的一朵山花。
她身旁围着七八个年轻小伙,同样随着音乐的节拍载歌载舞。
古老而独特的藏式唱腔辽阔婉转,哪怕贺思嘉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也能感觉到浓烈的热情与浪漫。
“他们唱的是什么?”
贺思嘉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指望吴臻回答。
吴臻却侧过脸,望着他的眼睛,开口似情话缠绵:
“我眷恋你眼眸似湖水。”
“我钦慕你乌发似长夜。”
“让山风代我吻你。”
“让我醉倒在你足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脑斧:有种别让山风代你啊。
第21章
明明只是翻译一下,却被吴臻念得像首情诗, 贺思嘉压下心头异样, 淡淡“哦”了声。
回去的路上,他脑海里总回响着那段旋律, 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悸动。
到了宾馆,吴臻停好摩托。
贺思嘉下车时, 忽然听见一声猫叫。
他低下头,见一只半大的土猫站在他脚边, 仰头望着他。
贺思嘉蹲下身, 试探性摸了摸, 感觉土猫比较亲人,便放心托住它上肢逗着玩儿。
吴臻锁好摩托, 走到他身前问:“喜欢猫?”
“还好,我表妹家里养了只。”贺思嘉眉目温和, 声音放得很轻:“也是捡来的土猫, 很乖。”
吴臻稀罕地多看了他两眼, “喜欢怎么不自己养, 现在圈里好像很流行养宠物的人设。”
贺思嘉将土猫放下,拍拍手站直, “我以前养过一只巴西龟,后来没了,就不想再养宠物。”
“为什么?”
“不养就不会投入感情,没感情就不会伤心。”
尽管贺思嘉语气平静,但吴臻能感觉到, 至少在这一刻,对方并不开心。
他突然拿手背碰了下贺思嘉的脸,冰凉的触感引来对方迷茫的视线,吴臻却半句都没解释,只晃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走了。”
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五点半准时出发参加饭局,或许是县领导担心他们吃不惯藏餐,特意选了家川菜馆。
到餐厅时,包厢里已等着四人,一位副县长、一位秘书,还有两位外形出挑的年轻男女,似乎是专业“饭陪”。
寒暄过后,贺思嘉得知美女名叫卓玛,在藏语里有仙女的意思。
卓玛虽说皮肤黑了点,但五官明艳,性子热情又大方,浑身散发着自然野性的美。
席上,贺思嘉与卓玛聊得颇为愉悦,当得知对方曾跟藏医学过看手相时,他懒懒递过去一只手:“那你帮我瞧瞧。”
卓玛轻握着他的手,“贺先生想看哪一方面?”
贺思嘉噙着笑说:“桃花。”
坐在贺思嘉斜对面的吴臻原本正和副县长说话,突然转头瞟了他一眼,但很快收回视线。
吴臻再度扬起谦和有礼的笑,若无其事地与副县长碰了碰杯。
一顿饭宾主尽欢,散席时,副县长紧握住余枫的手,激情表示金山县会全力支持拍摄工作。
而卓玛已与贺思嘉从藏文化聊到了梵高的《星月夜》,当时吴臻正从餐厅里出来,微微驻足后,视若无睹地与贺思嘉擦身而过。
一行人回到宾馆,余枫又把贺思嘉和吴臻叫到房中谈了些事,当然与拍摄有关。
等一进电梯,贺思嘉便跟没骨头似的靠着电梯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累了?”吴臻问。
“嗯。”
“我以为你会很享受。”
“应酬有什么好享受的。”
“有美女做陪,你不是最喜欢吗?”
贺思嘉总觉得吴臻话里有点儿嘲讽的意味,回嘴说:“难道你不喜欢?”
“不喜欢。”
贺思嘉轻嗤一声,当即想模仿某位女主持的名言——真的吗?我不信。
可他看向吴臻时,发现对方很认真。
“叮——”
电梯门开。
静谧的空间中,吴臻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我喜欢男人。”
石破惊天的一句话,让贺思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不懂吴臻话里的意思,又下意识怀疑,甚至隐隐感知到了什么。
直到他听见一声闷响,似乎有东西摔落在地。
贺思嘉循声看去,发现电梯外站着一个人,正是他的文替之一。
“吴老师、贺老师。”
戚子绪面有局促,见电梯里的两人同时朝他看来,匆忙问好。
贺思嘉不确定戚子绪有没有听到吴臻那句话,但吴臻似乎毫不介意,摁着电梯钮问:“你要进来吗?”
戚子绪呆了呆,有些慌乱地点头。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钱夹,或许是太过紧张,进电梯时不小心绊了下,幸而被吴臻扶住腰。
戚子绪抓住吴臻手臂险险站稳,心有余悸地抬脸,冲吴臻感激一笑,“谢谢吴老师。”
吴臻微微颔首,“不客气,你当心点。”
贺思嘉漠然站在一旁,斜着眼珠子扫过二人肢体相触的地方,眼里没什么温度。
而吴臻很快收回了手。
等电梯爬上五楼,贺思嘉率先出门。身后传来戚子绪略带困惑的声音:“怎么是上楼?”
至于吴臻回答了什么,他已听不清了。
快到房门口时,贺思嘉突然停下,回身看了眼,见吴臻慢悠悠跟在后头,他问:“你真没骗我吗?”
吴臻轻笑,“不错,贺老师终于学会思考了。”
贺思嘉只当自己又被耍,心中激起一股愤怒,正要出言讥讽,却见吴臻微敛了笑意,“但我不会拿性向骗人。”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们站在彼此对面,是彼此眼里的唯一。
良久,贺思嘉轻轻叹气,“我都没看出来。”
吴臻仍看着他,“现在你知道了,要避着我吗?”
贺思嘉皱了下眉,“我为什么要避着你,我又不恐同。”
“是吗?”
吴臻很浅地笑了笑,越过他走到自己房门前,拿出房卡刷开门。他半侧过脸,深深看了贺思嘉一眼,在关门前道了一声晚安。
贺思嘉总觉得那一眼跟挂了钩子似的,说不清什么滋味,却莫名在意,以至总不经意想起,甚至梦见。
梦中,还有广场上的那支歌。
当晚,贺思嘉大半夜就醒了,发觉身上有点不对劲,掀开被子确认后,臭着脸去浴室洗内裤。
收拾完他也没了睡意,索性打开电脑玩游戏,直到胃部传来不适,才发现已经六点多了。
宾馆早餐六点半开始供应,贺思嘉打算先吃饭再补觉。哪知一到餐厅,他就看到吴臻端着盘子站在自助餐区,头发微有些乱,还戴着黑框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贺思嘉顿时愣住,身体比大脑反应更直接,竟转身走了。
他饿着肚子回房,惊觉吴臻自曝性向的冲击力比他以为的更强,一夜过去,他非但没有消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同性恋而已,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就这样了?
他理不清自己的心态,只能归结为太熟悉,又太意外。
贺思嘉心里惦记着事,根本睡不着,于是不到中午,人就出现在县医院门口。
金山县的剧情基本发生在金小寒受伤以后,大部分场景都在医院。
严格来说,今天并没有贺思嘉的戏,但他需要躺在病床上装道具。
等他到片场时,吴臻已经在拍摄中了,其实在拍的剧情也涉及到金小寒,却不需要贺思嘉本人上场。
剧本里,金小寒被送到医院后,医生叫来护士为他做破伤风皮试。
换做一般影视剧,打针镜头会通过错位和剪辑糊弄过去,但余枫认为这个镜头很重要,选择实拍。只是拍摄时金小寒会被金立夏搂在怀中,不露正脸,余枫便叫了戚子绪代贺思嘉挨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