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37)
“好了,我们也不绕圈子了,说一下你跟张悠悠吧。”王富对他的胡扯没有太多耐心。
“张悠悠?”单柏魁又是一愣,状似在空荡荡的脑瓜子里转了一大圈,才试探着问:“是那个算命的张悠悠?”
“你还认识第二个张悠悠吗?”
“哦,她呀,”单柏魁说着“哦”的时候,仿佛口中含了一枚鸡蛋,要是声调再往上提个几度,肯定会像足一声悠长的鸡鸣。
敏锐的警官们疑惑地发现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我跟她嘛,念的同一个大学,当年还处过一段时间,具体多久不是很记得了。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单柏魁往椅背上一靠,一脸油腻腻的吃瓜表情,“听说她最近跟一个富婆搞上了?没想到啊,高招。”
而后,他又把上半身探向全一峰两人,一脸努力让自己笑得人畜无害些的便秘表情,“不过,警官先生,我跟她都这么多年没有往来了,无论她跟你们说了我什么,你们都千万别当真啊。”
“你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跟我们说的?”全一峰掩饰着心里的疑惑,不咸不淡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们,十二号晚上,你究竟在哪里、做了什么?”
“这个,这个我真得好好想想。我先查一下我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单柏魁掏出手机划拉了半天,从监控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把自己上千号的手机联系人名单来回翻找了好几遍,才放下手机,咽了口口水,说:“前天晚上,我,我就跟了公司里一个新进来的,去了她住的地方。”
“具体时间,还有那个人的名字、联系方式和住址,麻烦提供一下。”
单柏魁肯定心里有鬼,但这只鬼究竟是哪个山头的,还不好说。
第二天,当全一峰和王富找到喻浩凯的时候,这位落魄的前张家驸马爷,一大早还窝在一个通宵酒吧里。直到被带到刑侦大队的询问室,仍然神志迷糊,浑身的酒气熏得连王富都不禁皱眉。
单柏魁所说的那个经纪公司的新人,曾经出现在喻浩凯那张长长的出轨名单里。那女的去年初跟着喻浩凯混了三个月,算是待得比较长久的一位。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失联了。
她所住的那个郊区的老小区又偏没有监控影像留下,单柏魁的不在场证明,变成了空口无凭。
方芳,刑侦大队的首席记者兼编剧,没有预料到脑洞里的那场上上周已剧终的狗血八点档,还有可能推出“完结两周特别纪念版番外”的一天。
她在熟人面前心里藏不住事情,更不用说这种特大八卦。但看着身边连敲着代码都那么文质彬彬的季教授,以及短短三个多月就从一只大眼萌仓鼠窜成了手脚修长的少年猎豹的季靖弟弟,感觉都不太好下手。徒有一腔八卦无处发泄,简直令人抓心挠肝。唯有跑到李允彬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通乱晃,把人从代码的汪洋大海里晃出来,直晃到人魂飞天外。
“你说,会不会是张臻的老公喻浩凯为了报复张悠悠,勾结这个单柏魁,策划了这起假自杀?”
第30章 不在场证据
找到单柏魁所说的那个经纪公司新人的时候,那人正躺在医院里。
“杨秀,艺名杨梦瑶,20岁。之前做过三年的平面模特,今年2月签约光宇飞娱乐经纪公司,是这家公司今年储备的演艺练习生之一。”方芳翻看着她的笔记本,跟刚赶到住院部的全一峰说。
“演艺练习生是什么?”
“按照他们公司的说法,就是这一批人是要培养出来当演员的。”
“当话剧演员?”
“也不一定,不过这个杨秀最近半年经常参加话剧团的活动,所以我们才从话剧团的其他成员那里得知她前天晚上演出途中胃溃疡昏迷入院的消息。”
“话剧团的成员没有联系她的家人吗?”
“没有,据说她从小父母离异,她跟家里的关系很疏远,没有人知道她的家人的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她之前的失联并非单柏魁从中作梗,而单纯是她手机没电,谁的联系不上她。”
“是啊,这么年轻一小姑娘,独自一人来到这样的大城市打拼,也是很不容易啊。”方芳说着说着,对这个杨秀倒是生出了几分同情。
全一峰和方芳一同走进病房,来看看这位不容易的小姑娘,是否真的如单柏魁所说,跟她经纪人鬼混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演出中途犯病昏迷入了院。
事实上,全一峰他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对单柏魁传唤审讯时限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今晚八点他们就得放人。虽然也不是放了人之后就不能接着追查了,只是单柏魁这人,滑不溜秋的,让他乖乖呆在警局里尚且眼珠一刻不停地溜溜转,出了刑侦大队那门,指不定还会给他们惹出多少难题。
病房里的杨秀躺在病床上,跟床边的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虽然她今天上午已经开始清醒,但现在仍然面白如纸,医院单薄的被单下的身体修长却过于消瘦,其消瘦程度简直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
来访的两人中,其中一个方芳从资料里看到过,是话剧社的副社长樊道阳。樊道阳三十岁上下,一米八五的个子,身材保持得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很挺拔。另外一位是名中年女子,略圆润,看样子应该也是剧团里的成员。
他们的这个话剧社叫做“左邻右里”,其实只是一个业余社团,却在临舟的业界内颇有名气。话剧社成立了将近十二年,全靠来自各行各业的话剧爱好者的一腔热忱。例如,副社长樊道阳的本职就是圆湾三院的一名医生。
“我都辟谷七天了,哪还有精力跟那个单柏魁乱搞。”听完全一峰对他们身份和来意的叙述,杨秀翻了个白眼,差点让她的双眼跟原本就惨白的脸庞融为一体,彻底成为一张面具。
哦,原来这小姑娘是因为不吃饭把自己给折腾进医院的。
方芳以为全一峰会向她咨询什么是“辟谷”,毕竟她也是这两年才在她的臭美圈里偶尔听女孩儿们提到过一两回。但看老大一脸的无波澜,难道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这么潮了?
“辟谷”全一峰倒是真听说过。就是那些天天闹着要减肥的女生们,以前三天两头在媒体上动不动就闹出又是绝食又是厌食症一类的新闻,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个更新奇说法——辟谷。
听说那原本是道家不食五谷的高阶养生方法,愣是被那些致力于把自己饿死的小姑娘们和幻想着大肚腩瞬间离自己远去的大妈们七炒八炒,追捧成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而且还听着怪高雅,减个肥,说得跟修仙似的。
但实际上有多高雅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辟谷”什么的,一般的□□凡胎们,十之八九都会错念作“屁股”,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尴尬名字。
“还有,我记起来了,十二号也就是我们剧团演出的前一天吧?”杨秀看向他们副社长寻求肯定,后者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并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是辟谷训练营的吴老师给学员点穴的课程,我有去。不信你们可以找吴老师,他应该还记得我的。”
正在局里的王富动作很迅速,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向那个训练营的负责人证实了杨秀的说法。这样一来,单柏魁就可以免去回家一趟的来回折腾,直接凭借着做假口供而获得再在局里堂而皇之地待上四十八小时的特殊待遇了。
在回程的半路上,全一峰又接到了王富的电话。
“打起来了?”全一峰皱皱眉,不明白张臻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跑到警局来给大家添乱。
“是的,那个张臻,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风声,知道我们今天早上把喻浩凯带回了警局,刚刚跑到我们大队,一进门就闹,死活要现场给个说法。”
“啥说法?张悠悠自杀一案性质更改的通知都还没正式发出,她哪来的说法?”
一旁也在听着的方芳插话道:“老大、富哥,张臻她一开始不就是不愿意接受张悠悠自杀的说法的嘛,前天好不容易在当时我们获取的各种证据面前才勉强接受了现实。大概是回家寻思了这两天,觉得张悠悠跟她正是尔侬我侬的蜜月期,两人的未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阻力,这大好前程的,怎么可能有人舍得轻生。她应该是越想越不对劲,才跑到我们这儿来要说法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