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唯在那边用监视器看了下,提了几个要求,让灯光又加了一个小灯。
我们这边忙完,我才想起来,成唯一时兴起说要换场次,演员那边不知道清楚不。
正准备去找项知言他们,就看到一队人已经过来了。
项知言朝我眨眨眼,我正想跟他说两句,方德涵就把我拉到一边去了。
她找了两个椅子摆着,拉着我坐,表情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
“你场次被换了,你没想法?”我故意刺激她。
“能有啥想法,又不是砍了。”她很有些无畏的胆气,“反正状态不行,正好观摩一下。”
我俩正说着话,钟嘉瑜和项知言都已经到位了,这一场演的是路母通过观察路涛和张倩的相处,有些怀疑,乘着给他们收拾房间的功夫,试探路涛的剧情。
全是文戏,虽说不是剧情情绪的高点,但是也算是比较重的戏份了。
尤其是路涛,这是他前期一个比较主要的,展现人物情感状态的剧情。
机器准备好,成唯没让开机,在监视器说让他们先过几遍。
两个人先走了一遍,确定下走位和机位。一遍下来很明显钟嘉瑜老师已经进入状态了。
“哇塞。”方德涵在我耳边小声讲,“钟嘉瑜老师是真的厉害。”
我莞尔:“谁说不是呢。”
她演绎出来的那种和角色的契合实在是太有说服力,我小时候看过她演的慈禧,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整个人连散发出的气质和气场都完全不同,活像是变了一个人。
演绎离普通人很远的角色和很近的角色一样困难,前者因为缺少素材所以难以可信,后者因为素材过多,可信的门槛被无限拔高。
而钟嘉瑜老师都完成得很好,真的是当之无愧的表演艺术家。
项知言和她又走了一遍,这一遍他没拿着剧本,直接对了遍戏。 我们几个外场的人裸眼看还是觉得两个人表演上有一定差距。
一场戏走完,我心就悬了起来,觉得成唯说不定又要骂人。
监视器那边沉默了许久,成唯才说话,说休息20分钟,让演员再找找状态。
他不但语气温和,而且没指名道姓地说项知言,感觉可以烧香拜佛了。
那边项知言和钟嘉瑜老师听成唯说完,就拿着剧本又聊上了。我有心想要去看,却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好打扰,只得和方德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还拿着剧本看,聊也是聊张倩。其实她现在的处境和项知言差不太多,只是成唯那个人更较真路涛这个角色,所以明面上没有太说她,ng倒是ng得毫不含糊。
“成导之前也找我说戏,感觉虽然剧本调整了,他的重心还是放在原先的那个思路上。”方德涵跟我小声抱怨,“不然我早跟项哥一样被骂死了。”
项哥这个称呼是最近才出现,是方德涵因为佩服项知言那一口台词,才跟着小飞叫起来的。
我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样算,我就是谢崤的哥了,多年骂战,一朝因为家里人胜过一筹。反正我不要脸,挺受用的。
“你能理解张倩吗?”我问她,“你们俩性格不太像吧。”
方德涵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和我演过的那些女性角色很不一样。”
我说:“想到什么说什么呗。又不是让你写卷子考试。”
方德涵哭笑不得:“这比做卷子还难啊,吃ng太难受了。”
我瞧她的样子,说:“你现在短板是台词,没办法,基本功只能练。但是成唯不给你过不一定完全是因为这个。”
方德涵发愁得很:“我是知道……但是我不可能完全接住钟嘉瑜老师的戏啊。”
我说:“你利用利用角色,你现在还是怕,找找张倩这个角色的心理支撑,钟嘉瑜老师演的好但是角色定位在那里,张倩有她的软弱,但是她一开始在一农村小老太太面前是有优越感的,你要么就疯点,别怯场。”
方德涵听我说完,皱着眉想了想,又叹口气:“…我知道你意思,但是我还是找不着…”
我也愁,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思索间,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过第三遍戏了。
戏一开始,还是那走位,钟嘉瑜老师进到路涛的屋里,给他们收拾床铺。
路涛坐在床上,眉毛紧皱,刷着手机。
路母进到屋里絮絮叨叨地问张倩的事,他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语气敷衍。
路母一直问不到答案,语气变得急。戏回到这里的时候,本该只是再多说几句,钟嘉瑜老师却向前走了几步,咄咄逼人的意思更重。想上手把路涛手里的手机抢了。
这不是剧本里写过的情景,却也合理,因为是走戏所以也没人叫停。
路涛被抢了东西,瞬间不悦,两个人推揉了一会儿,路涛像是真的急了,手用了几分力,路母就被推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一时整个围观的工作人员都惊了,剧本里也没这段,感觉是走戏的时候出了岔子,失了手。
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想要去检查钟嘉瑜老师的情况。可是人还没走到,钟嘉瑜老师就保持着摔着的姿势,开口。
“你……你急了。是真的有鬼。”
路母说话的方式和钟嘉瑜老师平时说话的方式不同,声音小,尾音多,有时还会有些含混,显得唯唯诺诺,这句台词出来,大家就都知道人还在戏里。
项知言,或者说是路涛,脸色发白。刚才大家都在注意钟嘉瑜老师的情况,这会儿看向项知言,却发现他也在戏里。
那是个包含了很多种情绪的表情,恐慌,惊诧,厌恶,和痛苦。一看就让人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吓到。
这个人心里有秘密,他不敢说,这个秘密必然和路母之前问他的内容有关,他内心在挣扎。
沉默持续了几秒,路涛迅速走过去,要拉路母起来。路母却不肯,她像是终于知道了什么一样,一个劲地碎碎念,小声的唠叨像是佛呓又像是诅咒。
路涛的表情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他处在一种恐慌中,甚至都克制不住自己手的力道。拉住路母的手臂都有些用力。
路母脸上显示出痛苦的表情,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痛心什么内容。
按照剧本来说,这个时候观众已经知晓路涛是同性恋还有张倩滥交的事了。在这个预置的条件下,这两个人现下这样的僵持带着无数隐含着的巨兽暗涛汹涌。
这是一种失控了的控制。
最后路涛用颤抖的手抱着着路母的头看向自己,开口。
“妈,这是没有的事。你知道了吗?”
路母的唠叨在这样的直视下变低,她仿佛是傻了,只能重复那一句话:“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妈,没有的事。”
路涛这句话说完,路母的脸忽然皱起,几滴浊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她的话变得嘶哑,像是想要说出来,却又不敢说而自己闷死在喉咙里一样。
她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快速地打路涛,嘶哑的声音依稀可辨出张倩,姑娘,骗人几个字眼。
路涛的眼神在这些敲打里变的麻木,脸上表情紧绷成一个古怪的姿态,有种执拗的坚持和强行镇定的心虚,他抱着路母。声音嘶哑却坚硬,“我没办法,妈,你救救我,我真没办法。”
两个人就这样在地上哭着抱成一团。
戏走过了,工作人员都还愣着。直到抽泣声小了,才有人想起上去扶人起来。
我和方德涵坐在一边,她怎样我已经顾不上了,只觉得手都在抖。
成唯的声音在监视器里响起来。
“保持状态,按照这版先拍。”
章节66: 5个月前
标题:66
概要:桃花梦醒
那天的拍摄理所应当地变得很顺利。我不知道项知言是怎么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了,但是那个表演真的让我又感觉回到了当年看《雨人画家》的时候。
成唯给他们安排机位拍特写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发呆。突然觉得还蛮好笑的,之前朱彤说的多么危言耸听,我还真就信了。觉得项知言是遇到多大的坎,还哭了那么一场。
这也没几天的功夫,好像就没什么影响了。
我不觉得我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应该还是他自己走出来了。我替他高兴,却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羞恼。后知后觉的发现把这事那么当回事的自己有点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