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客+番外(33)

“你干嘛啊!”陈酿惊慌的想要抽回来,王莹还在旁边看着呢。

宋晟屿却好似全然不在意,朝王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宋晟屿。”

王莹把刚才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捂着嘴笑,又假意咳了两声,“你就是电话里那个陈酿的男朋友啊?”

陈酿又转移了注意力,“姐,你又瞎说什么呢?”

王莹笑说:“本来就是嘛,他自己说的,倒是你,你交男朋友也不跟我说,还害我一直给你操心。”

有王莹在,宋晟屿和陈酿怀揣的不同心思都暂时压抑,三人说说笑笑,气氛一时也算欢快。

聊了一会儿,王莹要走,陈酿刚想说他不方便就不送了,宋晟屿就说:“我送你。”

出了病房,宋晟屿脸上的轻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把王莹送到楼下,王莹看出他有话要问自己,先主动开了口。

“宋先生,这话由我来问可能不太合适,但我跟陈酿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叫我一声姐,我也把他当亲弟弟,我就想问一句,你是真心想跟酿酿在一起的吗?”

宋晟屿没有犹豫,点头说是。

王莹又问:“那他身体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宋晟屿:“嗯。”

王莹长叹了一声,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在感慨,“他这个人就是嘴上不说什么,有话都在心里憋着,这些年憋惯了,也没怎么见他真心笑过,但他现在好像开朗很多,我想应该是你的功劳。”

她又笑了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宋晟屿被这句话说得动容,改变了刚开始要问的事,转而问起了陈铮。

王莹以为陈酿都告诉他了,便说:“当时陈酿怀孕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后来生下陈铮,这四年我一直看着他慢慢长大,他真的很听话懂事,如果你真的打算和陈酿在一起,就不能抛弃陈铮。”

宋晟屿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你陪了陈铮四年?”

王莹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点点头。宋晟屿不知道陈铮今年四岁,当初查的时候陈铮的年龄也写只着三岁。

脑子里突然有了个荒唐的猜想,他问王莹陈酿是什么时候怀孕的。

王莹如实说了,宋晟屿顿时如遭雷击。

他忽然想起先前陈酿说的那句话。

“你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是啊,他确实没有资格这么说,因为他可能就是陈铮的亲生父亲。

第35章

送走了王莹,宋晟屿慢慢走回陈酿的病房。

他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刚接收到的一切。

其实可以先让人仔仔细细调查清楚当年的细枝末节,不用忙着在心里确定一切。

或者还可以更直接一点去问陈酿。

问问他五年前那个早上有没有被人引入陌生的房间,知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问问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会怀孕,所以一点措施都没有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问问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甘愿一个人忍受折辱痛苦也要留下这个孩子。

问问他有没有想过放弃,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恨自己。

最想问的,还是他会不会后悔,如果当初不来到这里就不会遇到自己,后来也不会遭受那么多痛苦。

宋晟屿想着陈酿,念着陈铮,用自己突然贫瘠的想象去揣测他们走过的路,那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苦。

他想陈酿每次躺上陌生的床,每一次张腿,一定都会在心里哭,他该对生活有多绝望,多走投无路才会在考上名牌大学之后选择这样一条赚钱的路。

他想陈铮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哭,生病的时候有没有人抱,他还那么小,吃那么多药,打那么多针,每进一次医院都会添一分痛苦。

那些被他遗忘的片段似乎都一齐涌入了脑海,宋晟屿想到年少时失去母亲的自己,又想到陈铮,他看到别的孩子有父母会怎么想,有人会骂他欺负他,说他没有妈妈吗?

他记起第一次看见陈铮的时候,他那么乖巧又那么害怕,缩在陈酿的怀里,脸上还有别人留下的红痕。

如果那时就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一定舍不得他受一丁点伤,可他偏偏还要陈酿给他道歉,陈铮那时怎么想他,会伤心委屈,会讨厌他吗?

宋晟屿这一瞬间无比痛恨自己。

他们是宋晟屿的至爱至亲,可宋晟屿曾带给他们无尽的折磨。

如果没有遇到他,陈酿会好过一点吗,陈铮会快乐一点吗?

宋晟屿不愿作这样的设想,他痛恨给他们带来伤害的自己,也害怕没有他们的未来。

楼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即使再不愿意相信,宋晟屿也不得不面对他给陈酿和陈铮带来过的伤害。

太阳渐渐西垂,暖色的橘光从玻璃窗射进房间,洒在陈酿赤裸的背上。

他的身体像涂了层甜美的蜜,黑色的发丝也被打上了温暖的颜色,陈酿侧脸靠在枕头上,出神的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宋晟屿走近了,看清楚陈酿背上的痕迹,陈酿那么好,可自己总让他受伤。

背上涂了药膏,冰冰凉凉的,让灼痛感消减不少,陈酿看着炫目的晚霞舍不得眨眼,忽然就发觉背上有了另一种触感。

费力的想要偏过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宋晟屿一边按着他不让他动,一边在背上落下轻柔的吻。

软软的、痒痒的,像不易编织又容易破碎的梦,带着珍重的爱意,一个一个降落在他的背。

陈酿就那么趴着,火红的霞也映红了他的眼,他在那种近乎虔诚的举动中险些落下泪来,因为不小心听到了宋晟屿藏在吻里的低语。

他说:“对不起。”

宋晟屿的吻从脊背移到后颈,落在光洁的肩头,圆润的耳垂,最终停靠在陈酿的眼角。

“陈酿,我都知道了。”

大概是呼吸太近,眼睫也被吹得轻轻颤抖。

陈酿怀疑晚霞的火烧到了眼睛里,宋晟屿的话让他猜不到该作怎样的回应,他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知道是宋晟凌搞的鬼,还是知道他不是故意推人的?

“陈铮是我的孩子。”

宋晟屿的声音像冬天最后一块没融化的寒冰,硬生生挤进陈酿身体里。

他不是找陈酿要一个回答的疑问语气,而是沉稳的下了论断。

在陈酿听到这句话痛苦的闭上眼时,宋晟屿就已经笃定了一切。

他只能拢住陈酿颤抖着想要蜷缩的身体,一遍一遍吻去他汹涌的泪水,反复诉说“对不起。”

人类犯错的方式有千万种,道歉的途径好像只留下这一样。

因为错误无法挽回,言语不能弥补,宋晟屿只能告知他的愧疚,用余生的实际行动抚平他的悲伤。

陈酿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要跟宋晟屿在一起,就一定会等到这一天。

他怯弱不敢开口,想把这些事无限期拖延,可宋晟屿还是知道了,以陈酿无法应对的方式猝然告知。

他本以为已经忘记了那些岁月里肮脏、可怜又卑微的自己,可宋晟屿的一声声道歉让他回忆变得清晰。

宋晟屿只能用抱歉和亲吻抚慰恐惧的陈酿,他的身体在沐浴着光的状态下发凉,泪水无声无息滑落到枕头里。

一望无际的火烧云渐渐消散,他们依偎在无尽的黑暗。

陈酿的脸上都是泪水干涸后冰冷的痕迹,他感受着宋晟屿起伏的胸膛,慢慢开了口。

“我刚出生妈妈就死了,爸爸后来又遇上矿难,只剩下我和大伯。”

宋晟屿用身体温暖着他,在黑暗中做无声的听众。

“大伯退伍的时候腿就瘸了,我六岁的时候就要上山捡柴,所有不能他动脚的事情都要我做。”

宋晟屿想起陈酿脚跟厚厚的茧,那是多少年来无数次上山下地,砍柴插秧积攒下来的,而宋晟屿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他坐在装修豪华的房间里,跟着有名的老师学钢琴。

“考上大学的时候大伯到村口送我,我靠在玻璃上,看着他的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那时我就在想, 一定好好读书,好好赚钱,把他接到城里,让他住大房子,有空调棉被,不用再捡人家烧过的碳。”

“可是我怀孕了,宋晟屿,你一次就让我怀上了。”陈酿的语气没多少起伏,宋晟屿却听得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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