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16)
也确含着眼泪,不知是生气、难堪还是疼,蒙蒙地盈在那双透亮的眼里。
他漂亮,是最俗的那种好看,带着烟火气,生动的美丽,适合出现在所有凡夫俗子的乐事中。
无论是一桌佳肴、一瓶好酒,还是一个抵死缠绵的吻。
却偏偏有双最无辜的眼,碰一碰,就淌出委屈来。
倏的,江明月的视线斜过去,往地板上看,睫毛抖了抖,眼眶肉眼可见地愈红,像下了什么决心,他很轻地说:“你先放开。”
越仲山的手就跟着一松,感觉自己是像败退般走开了两步。
江明月在原地待了片刻,越仲山心如擂鼓,胸腔里似乎充斥着焦虑和烦躁,直到他终于动了,没朝门边走,而是转身进了卧室。
浴室的水声持续了很久,越仲山坐在床边,听在耳朵里,什么事都没法去想。
身后盖过的被单有些乱,是他下午睡过的。
他是不是在哭,脑袋里竟然只有这一个想法。
又过了一会儿,江明月终于出来了。
他已经吹干了头发,上身穿了件白色的大T恤,领口很大,露出沾着水汽的锁骨,贴在身上,下面是一条黑色的沙滩裤样的短裤,伸出来的两条腿又直又细,青葱似的。
没有回避越仲山的眼神,他解释了一句:“睡衣都是新的,明天洗一下再穿。”
又说:“我好了,你要不要洗。”
等他出去,江明月已经上了床,背对他躺在被子里,盖到下巴,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
越仲山绕到另一边上床掀被子,眼神一直没从江明月身上移开,看他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但眼睛闭着,没有睁开。
“好了吗?”江明月的下巴藏进被沿,闭着眼磕磕绊绊地,又像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有点怂的样子,“那你要关灯。”
越仲山没办法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探身在床头柜的遥控器上按了两下,所有的灯都暗了下去。
江明月还是原样侧躺在那里,越仲山靠过去的时候,他也没有躲,手指捏着被沿,隔着被子问了一句:“我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他的语气很轻,甚至有一些没有刻意隐藏的哀求。
越仲山停顿很久,用微微嘲讽的语气说:“等你明白结婚的责任以后。”
江明月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竟然还很低地“噢”了声。
他不拒绝越仲山的靠近,只是肉眼可见的生涩,身体太紧绷,给过预兆的吻让他比在客厅时还要紧张,几乎是刚被碰到嘴唇,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江明月。”这样重复几次,越仲山用忍耐过的语气低声说,“你是不是想憋死。”
江明月有些害怕,却又说不清怕的是什么。
他不是小孩子,早就想过这件事,也清楚需要做什么,事实上,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老练、自然。
越仲山像是耐心有限,重复了两次,就不再试图让他建立习惯,一手摁住他左肩,变成平躺的姿势,压上去吻住。。
两人没什么章法地接吻,江明月只觉得自己的嘴唇被不停地啃咬,身体遮盖在双人被下面,仍然感觉到盈满胸腔的难堪,他无法停止地陷入对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认知中,却也因此而乖顺下来。
越仲山在黑暗中放缓呼吸,伸手去碰江明月放在肚皮上的那只手。
江明月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躲,很乖地让他把手心打开。
越仲山冷静地问:“这是什么。”
“安全套。”江明月垂着眼,结结巴巴地说,“你要不要用。”
越仲山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转眼去看床头被江明月翻乱的抽屉,里面的东西种类齐全,但江明月选来选去,最后挑了一个对他自己来说最没用的东西。
意识到越仲山准备做什么以后,就闭上了眼,把脸偏到一边,摆出小朋友忍耐打针的表情。
但他还是哭了,甚至没忍过打针的那么点时间,自己也觉得很没出息,眼泪从眼角两边掉进头发里,鼻头发红,拧着眉满脸都是委屈。
越仲山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吻他。
越仲山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江明月每一次提心吊胆的屏息,和小心翼翼的放松,听见他细微的哽咽。
他的手从背后绕到江明月肩上搂着,把他按向自己,转过脸,嘴唇碰了碰他发烫的眼皮。
结束以后,江明月慢吞吞地回神,才想起刚才越仲山很压抑地说过的一些话。
他没有经验,只知道自己挨了骂,还是很难听的词,在这种特殊的时刻,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又很孩子气地用手背去擦。
第13章
他刚才就一直在哭,越仲山也没再动,甚至把上身往后退了退,没再挨着他,只拿一只手扶着江明月。
好一会儿,声音很紧绷地说:“别哭了。”
江明月边“嗯”边又拿手背蹭了蹭眼睛,越仲山就松开他,下床去了浴室。
江明月保持着那个侧躺在床边的姿势,蜷缩着,两只手交叠放在脸的旁边,很轻地呼吸,好半天没动。
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娇气,他实在没劲儿了。
过了会儿,越仲山出来,换了身洛英黑的真丝睡衣,软滑垂坠的料子顺着结实的肌肉的轮廓走,略微凌乱的黑发下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浑身的贵气,眼神平淡地看着床边的江明月,眉头微皱。
江明月扯了把被单,勉强盖到腰上,低声说:“睡吧。”
越仲山在原地站了很短的时间,走到江明月身边,垂眼看他,最后才用陈述的语气问江明月:“你不用去洗。”
腰腿还打着颤,估计下床就得摔。
江明月还想着要面子,消极抵抗道:“明天再说。”
越仲山不置可否,绕到另一边,重新上了床。
两米五的床,两人都睡在最边上,伸手都是微凉的床单。
虽然身上粘粘乎乎,床单上也什么东西都有,眼泪、接吻时两个人的口水,还有其他的,但他累迷糊了,几乎是越仲山刚躺上来,他就睡了过去,睡得很沉。
后半夜,江明月醒了一次,第一下摸到自己腰上搭着的那条胳膊,他狠狠打了个哆嗦,用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明白过来。
越仲山的呼吸很平稳,就在他头顶,眼前的胸膛上睡衣半敞,露出锁骨和两半胸肌,规律性地起伏,他被搂得紧,抬眼只能看到喉结,再多就不行了。
江明月不怎么敢动,虽然别扭,但还是困劲儿占了上风,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才意识到自己是换了间房睡,身上也简单清理过。
越仲山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佣人说,他是吃了早饭走的,厨房的人在旁边接茬,说接了好几个电话,但还是一直待到九点钟才出的门。
江明月把自己收拾好,又跟家里常住的佣人加了微信,看这个点已经快要吃中饭,他就没在家里吃,打算去一趟实验室,跟同学一块儿在食堂解决。
他眼眶红得有点明显,都是第一次见面,佣人也不敢多说,见他真要空着肚子走,厨房忙现弄了两块三明治,再从冰箱里拿一杯草莓汁,一起塞进他书包。
江明月说着谢谢拎起书包上了电梯,出单元门走了没几步,就不想动了,大腿疼,腰疼,屁股也疼。
昨晚的画面潮水般涌进脑海,他蹲下,脸埋进膝盖里,面红耳赤。
听刚才厨房和清洁的几句话,昨天他们都不在只是赶巧,越仲山怎么也在这儿住了好几天了。
可他自己昨天才想起来回来看一眼,还是在准备出小区门的时候遇上越仲山,也不怪越仲山说话难听。
只是这教训未免太叫人难为情,江明月又一向都是一副好性子,在无菌室待了半小时,至少被调侃了三回怎么这个时间还有蚊子。
昨晚到后来,越仲山就没有实心故意咬他,所以他的嘴唇仅仅微肿,其实没有夸张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只是红得厉害,比小姑娘涂了唇膏还更娇艳,从里到外透着通透的血色,是被含着吮过才有的颜色。
他换了衣服,干脆抱着电脑去隔壁测算,林婕看出他的窘迫,在实验室门口挡住两个还打算追过去的小混蛋。
“不得了,明月都交女朋友了,咱们实验室没吉祥物了。”
“谁啊?!应该不是咱学校的,不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