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漾瞪大眼睛:“啊?可是——”他皱皱鼻子,“——哥你也点了不少啊。”
楚渊信口忽悠道:“可这是我请你吃的呀。”
徐漾信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望着一桌子菜不敢动筷子,苦恼得要死:“那我……我不吃了吧……”
楚渊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手搭在徐漾肩膀上,顺势摸了摸徐漾的头发:“宝贝你可真可爱。”
徐漾歪头,一脸不解。
楚渊笑够了,收起调侃的语气,安慰他道:“好啦,跟你开玩笑而已,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完也就算了,没事儿的。”
徐漾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也是,楚渊的表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不正经的玩笑意味,语气也像在哄孩子一样,也只有徐漾这样的才会当真。
想起自己刚才那个表现,徐漾臊得脸通红,埋头拿起筷子,慌不择路地随便夹一个什么,连看都不看就往嘴里塞,结果一嚼才知道是个大辣椒,嘴里几乎塞不下,吃得嘴鼓鼓的,咽也咽不下,吐也不好吐,又辣又窘,差点把他给吃哭了。
楚渊连忙抽几张纸巾在他嘴下接着,让他吐出来,又倒了杯凉开水,给他漱口。徐漾呛得眼睛都红了,嗓子跟要冒火似的,不停地咳嗽着,楚渊边给他拍背,边安抚说:“你慢一点,别急。”
徐漾没空说话,只点点头,随后没命地往嘴里灌水,好半天才把那股要命的感觉给压下去。
经过这个插曲,楚渊也不敢再逗他了,怕再一把人逗狠了,看这一桌子的“危险硬壳食品”,万一他辣椒不生吞了,改生吞螃蟹壳,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再把嗓子给划伤了。
少了外界打扰,徐漾自我调节的速度快了很多,没多久就恢复正常,继续吃东西了。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细嚼慢咽的,动作和表情都带有克制的可爱,画面极具观赏性。他似乎很喜欢吃海鲜, 麻小和螃蟹都吃得很香,但看起来不太会剥壳,吃一个的时间抵得上楚渊剥三个,还是残缺的,很不完整的一点点。
本来吃这些东西,扔的比吃的多是常识,但他只吃到一点残渣未免也太可怜,表情也很委屈,对比着自己手里的和楚渊那里很完整的虾仁,眼神蔫蔫的。
他观察着楚渊的剥壳方法,有样学样地上手操作,不过看起来理论知识并不能这么快运用到实践当中,最后剥出来的成品还是坑坑洼洼的,仿佛被人踩了几脚的月球表面,雪上加霜。
徐漾有些丧气,皱皱鼻子,干脆不再碰这两样东西,没想到的是,楚渊竟然把自己剥的送到了他面前。
他抬头:“哥?”
楚渊被这声哥取悦到了,表情没有丝毫不自然地说:“我不太喜欢吃太辣的。”
这话对也不对,他的确不是很能吃辣,因为长期的工作造成的胃病不能接受太辣的刺激性食物,一般微辣的程度就差不多,但这里的辣味对他而言是刚刚好的,既能过瘾,又不至于对肠胃造成伤害,平时他最喜欢到这里打牙祭。
他只是为了让小孩儿安心去吃。
徐漾不知道,更想不到他还会说这种善意的谎,于是就欢喜地接受了他的投喂,响亮地说:“谢谢哥哥。”
嘴甜的孩子有小龙虾吃。
楚渊被他叫得身心舒畅,一口气把一盘子麻小都剥完了,在徐漾的碗里堆成一个小山,看着徐漾一口一个,跟小仓鼠似的进食,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他光顾着剥,自己没吃多少,仿佛看着徐漾吃就能饱。然而徐漾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原本惬意的吃相登时就变得有些局促,吃的速度慢了下来。
徐漾把嘴里的虾仁咽下去,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小半碗剥好的小龙虾,又看看那已经空掉的盘子,咬了一下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哥,你也吃啊。”
他说着,把自己的小碗推过去。
楚渊剥完壳,抽出一张餐巾正在擦手,笑着摇摇头,说:“你吃,不用管我,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太能吃辣。”
他把碗轻巧地推了回去,语气虽平缓,却透露出不容拒绝的意味:“今天是我请你吃饭嘛,你喜欢,我就开心啦。”
徐漾只好继续吃,边吃边时不时抬头看他,像囤积粮食还要观察粮仓主人的小仓鼠,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看得楚渊几乎要化身成怪叔叔。
楚渊忽然又改了主意,问徐漾:“好吃吗?”
徐漾用力点头:“嗯!特别好吃。”
“真的吗?”楚渊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吃了……”
徐漾眼睛一亮,特别热情地把碗推过去:“给你。”
楚渊摇摇头,嘴角上翘,指指自己的唇:“你喂我一个。”
徐漾:“啊?”
楚渊在装模作样方面向来是一把好手,当即眉头蹙起,嘴角耷拉下来:“不行的话就算了吧,我只是刚才剥壳剥得手有点疼,不太能拿筷子,等一会就好了,没事。”
徐漾立马上钩了:“不是不是,我没有不行的意思。”
楚渊眉一挑:“那?”
徐漾连忙夹起一个虾仁,递到他嘴边,大方道:“给你。”
楚渊笑眯眯地咬住,几口下肚,面对徐漾期待的表情,说:“谢谢,很好吃。”
徐漾弯起一双笑眼,语气轻快:“不客气!”
第5章
吃过饭,徐漾便提出要回家,他本来打算自己走回去,但眼看已经快九点了,外面天都黑了,楚渊拦着他说:
“是我把你接来的,还是我再送你回去比较好,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父母交待啊。”
徐漾捏着衣角,说:“不用。”
“什么不用?”楚渊感觉他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心说难不成是跟家里闹矛盾了?但也不能够啊,徐漾在他眼里乖得跟个猫儿似的,连大声说话都不会做,怎么可能会和家人闹什么矛盾呢?
不然就是……小朋友到叛逆期不想和家长交流?
这一点他自己也深有体会,大龄青年的中二期往事到现在还天天被他妈拎出来当众处刑,什么带着朋友半夜去飙车啊,动不动旷课去包场打游戏啊,时不时跟隔壁学校的学生就收保护费这项工作进行“友好而又温馨”的会晤最后带着一身汗和土回家跟他爸上蹿下跳地吵架。
活生生把他爸气到拿鸡毛掸子差点把他打到卧床不起。
——不是那一次,他都不知道自个儿家里居然还有鸡毛掸子这种充满古老神秘色彩的东西。
要按年龄来说,他那时候跟徐漾现在差不多大,如果说徐漾是因为叛逆期才不想和家长交流,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存在。
不过徐漾这副模样也不像中二期啊。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贸然过问别人私事不是很好,楚渊斟酌着开口:“是有什么困难吗?”
徐漾摇摇头:“不是。”
“那……”
“我没有父母。”没等他说完,徐漾就开口道,“我跟爷爷在一起住,没有父母。”
楚渊太阳穴突突地跳。徐漾重复了两遍,他听得清清楚楚,连质疑自己听力出现错误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句话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并且事实远远比那些猜测还要令人心惊。
没有父母?
这四个字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是已离世还是被抛弃,这两种可能中的任何一种都足以毁掉一个人。
而他还这么小。十几岁的年纪,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很难过?这算不算被揭开了一道伤疤?肯定很疼吧。
楚渊一时失言,几乎想穿回几分钟前掐死提起这个话题的自己。
他懊恼又心疼,心脏酸麻得厉害,看着徐漾一脸淡然的样子,瞬间脑补出小朋友半夜里抱着被子偷偷哭着喊妈妈的样子,在心里又给了自己一拳,随后向徐漾郑重道歉:“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些,对不起。”
徐漾忙摆手:“没事没事,不用道歉的,我没事。”
徐漾一副不放在心上的大度模样,跟个小天使似的,说:“我没见过我的爸爸妈妈,我是爷爷收养的,爷爷对我很好,我很开心,没有他们也没有关系,我不难过的。”
楚渊在谈判桌上能大杀四方,把对手怼得丢盔弃甲,自认拥有很强的沟通技能,只要他想,跟什么人聊天都不会冷场。但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