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所有人怎样?”
“这样好心,”曾陆离冰冰凉的笑一下,“让一个萍水相逢的穷大学生去自己公司里兼职,对方清自己吃食堂也不介意。”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好心吗?”
好心?何忍放下自己手中的勺子,听到他问的,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有人会用“好心”这个词来形容他。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他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这几个月来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难不成是像陈尧一样,为了接近他公司里的小演员才那样费劲心机的找百般理由接近?刚想到这个,他就忙不迭的让自己打住。且不说自己不是陈尧,这对面坐着的,也绝对不是明星周唯。更何况他们还是两个性别一样的人,仅是想想也叫他觉得是天方夜谭。
何忍说:“你就当我是在行善积德呗。”就是这样。毕竟自己所得的一切也不容易,就当是日常做慈善累积福报了。
要把这个念头甩开,他想,于是赶快找来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肯定看过我姐姐何沁的新闻吧?”
“何沁?”曾陆离听了觉得熟悉,“是当初那个被报道说集团千金嫁给打工族的人吗?”
“对,”何忍说,“她是我的姐姐,当时去一家公司工作,和同公司的人谈恋爱,闹着一定要结婚。”
“还挺像电视剧的。”
“你知道吗?”他一提到别人的八卦就津津有味,“我爸爸上午的时候还和我说,一定要让我盯着我姐姐点儿。就是怕姐夫对何沁手里的股份动心思,又在结婚之后会对她不好。”
“挺正常的。出生优渥的人,可能会更容易因为想去追求精神上的东西而不顾一切。但那些东西又这么虚幻,哪有切切实实的金钱靠得住。”
“我就想象不出来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样,”何忍轻快道,“可能是因为之前也谈恋爱,但从来没有像何沁那样非一个人不可,一定要跟那个人结婚。老实说,我也觉得以后还是考虑门当户对的人比较好。”他看见曾陆离拿出手机看屏幕上的时间,才想起来他下午两点多有事情做,惊觉自己这样单方面的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心里一阵诡异的波动。
曾陆离说:“我先走了。你认识路吧?”没等他回应就急匆匆的离开。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还在对着餐盘的何忍此刻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看着眼前各种成双成对的男女坐在餐桌边吃饭,倒是终于体会到了自己家上小学的侄女无论去哪儿都要叫上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这之后,他终于没有那个闲工夫再东想西想,跑去除公司以外的地方。酒店最近要和一个品牌谈合作,只要这单谈下来,他管理的酒店就能成为这个奢侈品牌在国内入驻的第一个线下店铺的选址地点。
巧的是,品牌在亚太地区的负责人是陈尧大学时候的同学。他赶紧把陈尧赶鸭子上架一样的架上来,让他作他们之间的中间人,吃一顿饭。
那个负责人还没到。陈尧和何忍先到的包间,见到他的第一眼连寒暄都省了去,挤眉弄眼地调笑道:“你的那位曾秘书——”
这话说的,什么叫“他的曾秘书”?何忍皱起眉头,看陈尧给他看自己手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可不就是曾陆离吗?他好像是在一个片场里,身后是高大的摄像机架着,身上穿着水洗牛仔服,在拿着一本书看。
何忍心里顿时就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奇异在曾陆离这个人还真是随时随刻都能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在酒吧兼职,结果偏偏是个名牌大学的在校学生;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还要硬着头皮请他这个已经开了公司的人吃食堂。
陈尧见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自顾自的解释道:“这个小子是真的精明。我估计是那天打台球的时候听到我对你说的话,结果不知道之后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那个副导演的联系方式。我们公司的这个副导演本身就是导演文艺片出身的,最近刚好在筹划一部电影,想要海选演员。于是,你说巧不巧,这个曾陆离就好巧不巧的撞上来了。”
何忍还是不做声响。陈尧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忍不住提醒道:“你别怪我说这句话。我看这个曾陆离,表面上沉默,心里是狡黠的不行。我刚刚说了那一大串,都是‘刚巧’。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巧了的事?”
“那他在里面出演是已经确定了的事了?”他终于出声问道。
“差不多吧,”陈尧说,“徐导说他的形象太适合那个男主角了。估计也找不到比他更贴切的人了。”
何忍挥挥手,笑一声,淡淡道:“那你帮我照顾着点儿。”
陈尧听到这句话倒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含糊的应下来,还不忘嘱咐道:“你可别把我刚才说的话不当回事。”
“你放心。”何忍说,但看着身边这位好友忧虑的神色,显然是会觉得他会被一个穷学生骑在头上,欺负的他找不着南北。
他再见到曾陆离就是周五那一天,也是他不注意,曾陆离最近请假的频率是高了很多。
何忍立着文件夹,从文件夹上面偷偷看见曾陆离走进办公室,身上居然还套着那天他在手机上看见的牛仔外套,头发湿答答的,估计是刚从片场出来,就要来他这里报道。
他故意的咳一声,说:“你来公司之前去哪儿了?头发都还是湿的。”
曾陆离说:“就是在宿舍洗了个头啊,然后就来了。”
“真的吗?”何忍不动声色道,“这件牛仔外套,我要是没记错是范思哲的吧,一件好几千,你上哪儿买的?”
“这是盗版。”曾陆离睁眼说瞎说,当即就不假辞色的对何忍说道。
何忍听到后当即眉毛跳了跳,没忍住,干脆挑明了说:“你是去试镜了吗?”
见曾陆离少有的说不出话来,又火上浇油道:“听说还挺成功的,恭喜啊。”
曾陆离心想这位爷又来这出了,明褒暗贬,但他今天实在太累了,不打算再顺着他的话哄,只是淡淡道:“谢谢。”
何忍就一下子怒火中烧起来,当即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听得曾陆离心里一愣,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件事让他生气的点在这里,“去试镜就试镜呗。可这件事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曾陆离心中顿时微妙起来,回话也变得磕磕绊绊,不像平时那样顺畅:“我当时没有想到这点,”看到何忍一下子把手里掩饰用的文件夹“噔”地放下,下意识的就软下语气,说:“你平常和朋友之间也是这样的吗?”
“怎么样的?”
“互相坦诚,会告诉他们可以告诉的一切?”
当然不是!但是何忍硬着头皮斩钉截铁道:“对啊,我们都是这样的。”
曾陆离心头一暗,但是说:“可能以前我比较习惯有什么事都藏起来不告诉别人吧。可是如果你对我坦诚的话,我也会这样对你的。”
“真的吗?”何忍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大概是因为疲惫,有血丝布着,但是亮堂堂的,十足十的坦诚。何忍被这双眼睛看着,偏偏要面子起来,伸出手说:“那你跟我拉个钩,我们就算约定好了,你要对我讲你的事,我也对你讲我的。”
曾陆离心里在笑,顺从的说:“好。”然后也伸出手,两人小指勾在一起,拇指的纹路对着纹路,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可真是幼稚。曾陆离想,法律规定的文书上面都能满嘴谎话,丝毫不计后果的被人违反。但偏偏是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公子哥,一定要和他这么认真的约定,仿佛一套下来约定好了的就真的不会再变了。到底是从小被人呵护着长大的,上学工作都有人兜底,人生中最大的烦恼是回一趟家时父亲没有留下他吃饭。所以就算他早自己几年踏入社会,接管酒店,也还是带着小时候就被教育好的天真和礼节。
他心里突然涌出纷至沓来的愧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第6章
租的小宾馆里特意要布置出金碧辉煌的感觉。徐导这个剧组穷的很,从上到下,全是工作人员发挥想象力省钱。曾陆离站在白炽灯下面,旁边的工作人员调整了好几个角度,这就算是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