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控尺度+番外(54)
从进府那天开始,我便知道逃不过这一天。
但我心里很扭曲,结果摆在眼前,我还很卑鄙地希望你能拒绝这门婚事,哪怕是扣一个抗旨不遵的名头,你也能,为了我去争一下。
那年,秋尽百草枯,你从京城回来得很晚,我日日披了狐裘大袄坐在门口等你,银杏落了一地,也没人同我下棋,我只能自己同自己找乐子。
我在等,我也在赌,等你对我说一句,六六,皇上给我指婚被我拒了,和之前一样意气风发。
后来你回来了,对指婚的事只字不提,却天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
我把你拖出来,你捧了个锦盒给我,里面是一条漂亮的机巧项链,你说,必须有个碎片合进去,这里头才能打开。否则,看着也就是条普通的链子。
你问我喜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送我毒药我都是欢喜的。
看得出来你想同我谈这桩事,你在犹豫。我想,你既已犹豫,我便替你下决断,也免得落你一个抗旨不遵,让庄家一门本事后继无人。
我说,听说皇上给你指婚了,恭喜啊。
我知道自己那会儿从牙齿缝里再蹦不出半句好听的话,我也没心思再去看你脸上表情,摇摇晃晃披了衣服就转身离去。你伸了手来拉我,被我甩开。
那天雪下得真大啊,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听你在门外站了很久,只唤了我一句,子苓,我要结婚了。
我就站在门这一边,一推开就能见你,我等你着你说后半句,但你没有。
于是我又说,外面冷,别站着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大婚吧,我给你备份大礼。
大礼,什么礼?我把自己打包到你婚床上可好?
第二天你就走了,听管家说又进京了,这是应该的,本来大婚就有许多事要打点。
你走我也走,我便请奏去边疆随军,也离得很干脆,甚至都没来得及修书一封告诉你。我想你很忙,应该没时间也没兴趣知道这件小事儿。
罗子君捏着嘟嘟的手一点点收拢。
他僵着声音问:“你这身体,在北疆能呆多久?”
嘟嘟安慰似的拍拍他手背,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过往。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些细节连我都不记得了。”
边关寒苦,在北疆寥寥几年,气候却已经要磨得他受不了。但我倒也不寂寞,边关将士们豪迈有趣,对我这唯一的书生也很是尊敬,说话都不敢大声儿的。
我每日教他们一些读书写字的东西,他们愿意学,日子倒也过的飞快。
偶尔,我听人说起,格物司的庄大人生了个千金,漂亮得很。
我应该难过的,甚至应该抱着酒坛子大醉三天三夜,手指苍天骂你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但我没有,我只觉得冷,心口已经荒了,什么都没了。我大病一场险些一命归西,我隔绝了所有关于你的消息,不见,不望,便不相思。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我在边关这几年,屡立奇功,不光全队将士们喜欢我,连大帅都很器重我。但原先那些视我为眼中钉的老东西们,阴魂不散地又岂能放走每一个折磨我的机会。原先是有你这座靠山,现在你结婚了,靠山不见了。他们自然多的是机会弄死我。
军中有人对我通风报信,让我多加小心。
可我小心什么呢,离了你,我自随意飘零,过完今天就算见不得明天的太阳,也无妨,本就是无根之人无牵无挂的。
原来是为了你,现在你不要我,我便是烟消云散,也不足惜。
罗子君买了杯热奶茶捂在嘟嘟手里,一手揽着他肩:“抱歉,我,真的不记得那么多了。”
嘟嘟也不答话,笑意盈盈反问他:“你知道我这耳朵是为什么没有的?”
罗子君摇摇头。
“是天意。”
有一年,边关一员大将服了我的药,不知为何,反而突然病重,翌日就暴毙了。事情未经调查,我就被生生按上个,用歪门邪术谋害忠良的罪名。有人偷偷告诉说上面那帮老东西请旨来抓我,让我小心。
但他说得迟了,我知道的时候,京城的人已经带了兵在门外集结,扯着嗓门要我出来认罪。我偏不。
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认。
我昂首挺胸,那一刻,我忽然在人群里看见你。
那天我真的很疑惑,你一个格物司的司长,为何会带兵。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你向皇上请旨,来捉我的。
那一刻天旋地转,我浑身都在发抖。我想骂你,想用尽全身的力气质问你怎么可以,但我说不出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我只能含着血泪瞪你。
百部,全天下人都能不信我,你不可以。
你还想说什么,但有人急于邀功,趁我愣神,在背后放冷箭。含着剧毒的箭破空而出,我闭上眼,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没死。
因为我被你揽在怀里。
你背后插着那支箭,血很快浸染你的衣服。
我扑过去要救你,放声大哭,周围的人像是都傻了,没有一个人动。
你摸着我脸,对我说,六六,对不起。六六,我没有结婚。我爱你。
剧毒当场发作,你没能熬到我救你。
我姜子苓空有一双华佗手,却救不了一个你。
后来我抱着你枯坐了一天一夜,谁来抢我都不给。我想我为什么要信你那句结婚的话呢,我为什么要轻信,别人嘴里的你呢。我为什么会觉得你是来拿我的呢?
为什么?
语言是多么具有欺骗性,我要是听不见就好了,我那天,要是能打开门,看到你痛苦挣扎的表情,就好了。
那天,刚好是你二十五岁生日。这个劫,你还是没能过。
这个劫,叫姜子苓。
后来我才知道,你那个孩子是为了传承血脉生下的,你没有娶她,你对别人说你的夫人永远只有一个。
但我知道得太迟了。
于是我向老天祈求,用一双无用的耳朵,把你换回来。你死了之后,我用封魂术把自己部分记忆封存在照片里,分两处保管,这样,几百几千年之后,只要机缘巧合,我们定能再见面。
看罗子君不吭声,嘟嘟原地蹦了两下去扯他衣角。
罗子君深吸一口气说:“我这几十年,时常梦见自己在不同年代辗转,但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一直都像在找一个人。”
嘟嘟仰起头,午后南方温暖的太阳照在他脸上:“浮云一别,弹指百年。旧时风雪落满肩,也未能等到白首,而今艳阳下,竟能和你比肩而行了。子君,我等了几百年,值得。”
罗子君盯着都城易的侧脸,清秀的脸上有一丝哀伤还有一丝释然,他把嘟嘟一把抱过,抬起他下巴就亲过去,也不管是在大街上,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抱歉我迟到了。这一世,我们白头偕老。”
第47章 敌要战,我不退
庄世怀在一开始要的那张药方,确实是为他妹妹找的。她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国内各路名医大会诊都说她活不过20,老庄不信邪,就把她带出去找办法。
带出去跑遍了大洋彼岸的各种医院,也还是没找到什么有效的法子,小姑娘的身体也没什么起色,弱得一天不如一天。
不得已,他那会儿才想到和罗子君做那个交易。
现在封魂的事儿解决了,药方的事儿就该处理了。
嘟嘟想了半天说:“药方子是有的,但长生不老确实不存在。除了封魂术,我当时还找到个办法,听起来有点邪,而且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两人跑到后院枣树下面,把树根挖开,三尺深的树根里居然有个兔子洞,里面有个锈迹斑斑的箱子。这要是当事人不说,别人就是把地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到。
小孩像捧着个宝贝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挪出来,眼里都闪着光。
箱子里有几张纸,还有一些特别古老,卖了大概就能发财的老物件。
小孩欢天喜地的:“看看,这些,都是你给我的。”
拿着百年前自己做的东西,这滋味儿有点古怪,但罗子君确实觉得那些物件儿都很眼熟。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记忆丢了,不丢,今儿的诺贝尔发明奖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