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见他,然后他来了。
“来取生日礼物。”周南俞淡淡道。
思莱愣了下,“……我没有准备礼物给你。”
周南俞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思莱顿了半晌明白了他的意思——见他一面就是生日礼物了?
这个人真是……
思莱像是被摁进了盛满蜂蜜的罐头里,感受被甜蜜溺毙到窒息的痛苦。
你可以再贪心一点的。
思莱望着他,很想这么说。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他想大声告诉周南俞,我讨厌你身边的那个跟屁虫,他为什么老是眼巴巴地望着你围着你转,就算是助理也不需要贴得那么近吧?还有你是不知道那个叫Necia的小婊/子想爬上你的床吗?她凭什么觉得自己配……
没有人配得上你。
思莱恶狠狠地想。我配不上你,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行。你最好能找到一个比我还好的……不对,不是这样。
思莱背在身后的手指死死地掐在一起。
他想的是,你别走了,别再继续让更多的人喜欢你了,我恨不得把你绑在家里,绑在我床上,吃饭睡觉之外最重要的事就是看着我,陪我说话,跟我做/爱。
翻江倒海而来的嫉妒和占有欲几乎将思莱的理智吞噬,不将那些疯狂的话说出来已经耗费他全部的自制力,以至于他没有发觉自己胸口起起伏伏,一双眼睛又变得红通通湿漉漉。
见状,周南俞无奈又心疼。
他叹气,“怎么又哭?”
因为我爱你啊。
思莱仰起脸,想把眼泪憋回去。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难过。
我多想给你一个配得上你的我。
周南俞抬起手指蹭过他眼尾。
“好了,别哭了,抱歉。”
“你道什么歉?”思莱拼命咽下去那股酸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
“是我对不起你,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我不能再搞砸一次了,如果再来一次……”
无论是谁,哪个牛鬼蛇神从天而降,都救不了我。
如果再搞砸一次,再分一次手,不用酒精,不用任何凶器——我一定会死的。
周南俞听他说到声音哑了,发不出音节。他也难过,他眼中藏着的难过让思莱看一眼就垂下视线,然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可是两个人面对面心碎彼此的心碎,没有任何意义啊。
“思莱。” 周南俞挤出了声音。
“本来我想等LFS结束再跟你好好谈谈的。我没有逼你,你也不要再逼自己。”
“我可以等。”
“不会再有你想的那么糟……‘你要看最奇迹的部分’,这是你教我的。”
相爱足够难得。
分别之后,你还爱着我,我也爱着你,直到重逢依旧,尽头遥遥无期。
这就是最奇迹的部分。
思莱一句“你别学我说话了”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结结实实的拥抱很暖和,铺天盖地的安全感盖过了他的不安。
周南俞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想让你相信,那些你不敢相信的。”
“你只要给我机会。”
“好不好,嗯?”
这是在哄小孩吗?
思莱差点把鼻涕泡泡蹭到人家昂贵的大衣上,他揪着人的衣摆,真像一个傻逼臭小孩儿。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幸运的臭小孩儿,能被周南俞哄呢?
一半金色一半黑色的脑袋偷偷在人家的胸口蹭了蹭。
夜风沙沙地吹,心脏砰砰地跳。
思莱张了张嘴,小声地问:
“这是你的生日愿望吗?”
周南俞嗯了一声。
“……好。”
还真是神奇的互换。
周南俞在说思莱以前说的话,而思莱现在在给周南俞从前总是给他的回应。
——好。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你说什么,我都想回答一声好。
第40章 完美先生
说完这一声好,思莱倏地轻松了。过去两年间瘀积在他心底的沉重歉疚有了出口,他答应给周南俞机会,其实更是给了他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
周南俞是真的在哄他,揽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拍着,让他渐渐冷静下来。缓过劲后思莱就不会允许自己再哭得矫情兮兮,可他又舍不得推开这个怀抱。
两难之间,是周南俞主动松了手。
“好了,去休息吧。”
思莱点了点头。
而后两个人站在原地,完全没动。
周南俞望着眼前人被蹭得有些凌乱得额发,金色和黑色掺在一起,他想伸手拨一下,但是又忍住了。这只是他可以证明自己确实找到爱的一万个细节之一:想要触碰对方,没有特别的目的,全凭本能。
他想了想,又说:“后天晚上,空出来给我。”
“好。”
“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好。”
周南俞顿了顿,轻轻笑了出来。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啊。
眼泪是止住了,但是顶着周南俞的注视,思莱的脸颊耳廓都烧得发烫。最亲密的事情早都做过了,但是面对周南俞,他还是永远在初恋。
永远在心动。
红着脸道了晚安回屋,外面的车驶离,思莱在一楼独自呆了好一会儿才上去。午夜的威尼斯环绕着他,他们相遇的城市被画在墙上,这面墙不复存在之后也会留在万千张相片和画布上,或者变成电子像素贮存起来,就算未来威尼斯真的沉没,他们的生命都消失,也总有某处,定格着不老不死的誓言。
这么一想,好像……真的可以有“永远”。
思莱上楼时Jerry还没睡。Jerry见他红着眼睛,表情却明朗了很多,疑惑道:“你回来干嘛?”
“睡觉。”
“Baby Sley,成年人是不用回家睡觉的,你为什么不去你男朋友家里睡?”
“前·男朋友,没复合呢……”思莱嘀咕道,“你以为人家脑子里都跟你一样装的是黄色废料?对了,我正好要说,在中国这段时间你怎么解决你的废料我管不着,但是你要是敢把奇奇怪怪的人往我家里带你就死定了。”
思莱瞥了眼Susanna关上的房门,朝Jerry挤了挤眼睛。
Jerry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好奇,“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迷成这样?”
思莱毫不客气地抢过Jerry手上的薯片,往沙发上一躺。曾经也有这样的画面,他像软骨动物一样赖在沙发上起不来,趴着周南俞看电视。他咯吱咯吱嚼着垃圾食品,碎屑撒了对方一身,而周南俞什么都没说,如果他忘了打扫还会帮他收拾,沉默中全部都是纵容。
听起来很夸张,但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对我来说,在我眼中——
“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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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FS现场,一切都闪闪发光。
开场前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而室内比室外还要明亮。会场顶部的水晶吊灯第一次全部打开,舞台周围的LED照明充足,光线在镜头前凝成耀眼的光点落在每个人身上,指甲上的碎钻,华贵的首饰,衣摆上的亮片,填满整个视野,熠熠生辉。
然后是人,天生漂亮或注定昂贵的人,高傲地穿行于此,互相欣赏,互相审视。目光交叠,连接成一道无形的城墙,艺术的骨架里填充着资本混凝土,有人顶着钢索束紧的痛在其中跳舞,有人把钢索当成玉镯。
一百五十个机位已经就绪,国内外媒体的镜头背面是全世界的目光。思莱在北门后借着别人出入的缝隙稍稍往里看了一眼,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但真到了这刻,他还是隐约在心悸。
两年前见证了周南俞的T台出道,现在轮到他自己。没想到恋爱时某个雨天里他们对彼此没有明说的期许全部都变成了现实。他们在这条路上重逢,好似最注定,最恰当的位置。这么一想,思莱感到了振奋。
最后的准备和检查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思莱和周南俞没有机会见面,但是不急,马上他们会在舞台中央遇见。关于收场时到底怎么表现,他们从没聊过,倒是总导演提过一次,说喜欢他们初次走台时的那种气息。
思莱想了想,决定顺其自然。
看到对方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做了。
——见到你之前,其实我都是没有答案的。
从威尼斯离港,周南俞低沉的声音穿过海浪和时间又回到耳边,思莱倏地愣住。Susanna在他的眼下抹开彩片高光,见他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