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来宝一张脸拧成紫茄子,瞪着柳小满看了半天,觉得他一条胳膊也确实做不出什么来,最后狠狠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上回走廊里就有你,我记得你以前光学习也不这样,少跟不该接触的人凑一块儿!”
柳小满低头抿着嘴没说话,这么挨骂还是让他很害臊,“不该接触的人”直接把他拉了出去。
他真是被夏良的不要脸给带出来了。
柳小满看看夏良拉他的手,在心里想。
这个时候他想到的,竟然是跟夏良的打赌果然输了。
从教导处出来,尚梁山又把他们拉去办公室骂了一通,除了交给学校的检讨,要他们一人再写一封交给他,在班会上反省。
“出去站着去,不想上课都别上了。”他横眉毛竖眼睛地挥挥手,连带着柳小满全赶出去罚站,他还要再去跟韩雪璧的父母交流。
“我他妈真服了。”李猛背着手靠在办公室走廊的墙上,无聊地乱撞,“什么事儿啊,不答应就不答应,她怎么还能把爸妈给叫来?至不至于啊!”
“你少说两句吧。”王朝打断他,朝余首使个眼色。
余首说完那句“对不起”后就没再说过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安静的站着。
“那确实惨还是我鱼哥惨。”李猛瘪瘪嘴,撞了余首一下,“不好意思啊,鱼头,给你帮了个倒忙,偷鸡不成烛把米……”
“不是你们的问题。”余首摇摇头,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又看了李猛一眼,“那念‘蚀’。”
“你成绩蛮好的了。”夏良笑着对余首说。
余首很勉强地扬扬嘴角。
李猛骂了一声,没再接话,转头去看柳小满:“你不上课能行啊?不然你回去吧,尚梁山看见你溜了也不会说你。”
柳小满是很想回去,但他也不敢走,摇了摇头。
幸好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办公室走廊里也没什么人,不至于太丢脸。
正想着,听见有人上楼的高跟鞋声,他扭头朝楼梯的方向看看,跟一个有点儿面熟的中年女人对视了一眼。
看起来又是个家长。女人歪头打量他们四个,顿住脚步皱皱眉,他赶紧继续垂头站着。
片刻后他又把头抬了起来。
面熟?
低头抬头的功夫,女人已经朝他们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静,高跟鞋敲在地砖上的声音显得密集又刻薄,最终在夏良跟前停了下来。
“你班主任跟我说你最近表现不错,”她盯着夏良,视线锐利,语气没什么起伏,“就是这么表现的?”
第60章
夏良看见女人出现起就没什么表情,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妈。”夏良妈妈嘴角动了动, 从鼻腔里哼出很轻的一声。
柳小满偷偷打量着他俩的侧脸, 心想怪不得觉得面熟。
柳小满去过夏良家里几次, 连他姥爷都没能见上过, 关于夏良父母的话题, 他们唯一聊过的就是那模棱两可的几句:父母离婚,回来跟姥爷住。
怎么想都不是个关系融洽的家庭氛围。
他自己这么多年相当于没爸没妈,有时候就不由地去想象别人的父母,想来想去,想起只有当时在校门口踹上夏良的那一脚,以及夏良窗台边儿上那株气质很冷淡的尤加利。
唯一敢下定论的一点是夏良爸妈里至少要有一个长得很好看,不然生不出夏良这张脸。
现在看见夏良的妈妈,他知道自己这一点猜对了。
夏良跟他妈妈很像, 眼睛鼻子的,具体哪儿像也说不上来, 就是有那股一看就知道是亲属的味儿。
俩人颌骨与下巴的线条都是一水儿的精致, 夏良妈妈整体还要更柔和一些,但是很英气,气场十分锐利,夏良的个子已经比她高了, 她视角微微上抬地盯着夏良, 满眼都是压制,一点儿不迁就。
刚才韩雪璧妈妈瞪着韩雪璧的时候,目光也差不多, 却明显能让人感到她是出于母亲角度的“恨铁不成钢”。
这俩人就很说不上来,总之完全感受不出母子间该有的慈孝。
“什么鬼……”李猛偏着头小声嘟囔,“今天是家长日?”
王朝不动声色地踢他一脚。
夏良妈妈朝他们又挨个儿看了一眼,看到柳小满时,目光下意识朝他的肩膀滑过去,又飞快地滑上来,从他脸上没有情绪地掠过去。
柳小满微微拢了拢袖子。
他有点儿紧张。
抛开这是夏良的亲妈不说,单是被她望着,他也有点儿不自在。
而且这一眼终于让他知道夏良跟他妈妈具体像在哪儿了。
眼仁。
夏良完全继承了他妈妈的黑眼珠,很好看,又黑又沉,只是夏良的眼睛看着他是另一种感觉,中年人的视线里带着更多的是内敛与漠然。
就这很简单的一眼,柳小满突然有点儿能够代入刚才余首被韩雪璧父母打量时的心情。
真可怕。
得益于夏良妈妈突然驾到,尚梁山没让他们继续在办公室门口罚站,全赶回教室上课。
柳小满感觉自己都能看见他脸上快要凝成大字挂出来的“焦头烂额”。
不过回去的只有四个人,夏良被留了下来,而且一留就留了一整天,直到晚自习放学也没见他回来。
柳小满在教室犹豫着等了几分钟,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没着没落。
没着没落也没办法,跟李猛一块儿下楼去榕树底下等樊以扬的时候,他由衷地觉得自己真是太没良心了——跟夏良一块儿走了一个来月,今天不能一起走了来找樊以扬,竟然还有点儿不情不愿。
“今天怎么没送他回去,胳膊终于长好了?”樊以扬也问他。
“没有。”柳小满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妈妈来了,可能跟妈妈一块儿回家了。”
“他妈妈?”樊以扬重复一遍,“过来干什么,史来宝把昨天放烟花那些人的家长都叫去了?”
柳小满没跟樊以扬说那些人里还有个自己,毕竟就像夏良说的,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参与,只是去凑了个热闹,说出来还得被樊以扬担心着一顿训,犯不上。
“不是,”他在自行车后座上挪了挪姿势,“就突然过来了,可能就是跟班主任聊聊他的学习。”
“学习。”樊以扬樊以扬笑了一声。
柳小满说完这一句倒是有点儿担心,他想起夏良妈妈出现时说的那句话,“你班主任跟我说你最近表现不错,就是这么表现的”,从心里替夏良觉得冤。
他最近真表现挺不错的,哪知道这么寸,今天因为别人的事儿被罚了个站,就被你赶上了呢?
“小满,”樊以扬又喊了他一声,“他胳膊快好了你就别在他身上总耽误时间了,该学习学习。”
“嗯。”柳小满点点头。
前半句不管怎么想,该学习确实得学习,最近他花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是有点儿过多了,过了元旦很快就要期末考试,到时候考了个稀里哗啦,说不过去。
本来他想回去就给夏良发个微信问问,被樊以扬提醒以后,忍着没发。到家先伺候爷爷洗漱吃药,帮着把第二天要一早就要用的卷饼和食材给准备了,回了房间就开始处理今天的作业。
爷爷的腿虽然没大碍,但是磕那一下还是挺受影响。本来膝盖就不好,天冷一点儿就容易疼,今年又尤其冷得早,柳小满总想劝他不然别摆摊子了,等冬天过去再说,爷爷就笑一声,赶他去学习,说“不当家不知油米贵”。
柳小满挺怕听见这话的,他总觉得自己是爷爷的累赘,一方面想做点儿什么给爷爷减轻负担,另一方面又明白,爷爷辛辛苦苦这么些年熬着、供着自己,是为了让他考个好学校,以后才可能有稍微好一点儿的出路。
这个阶段他能做的只有学习。
一直到给自己规划的“今日必做”差不多完成了,他才搁下笔舒了口气,把夏良给他的手机拿出来登微信。
微信上有挺多未读消息,每次登录都有。
一开始他认认真真每条都看,后来发现这些发消息的都不是人,除了李猛偶尔看见什么笑话会顺手转发给他,也无所谓他回不回,只留下一串“哈哈哈”以外,其他消息都是些新闻和更新提醒,不看也无所谓。
找到夏良的对话框,他打上两个字,删掉,又重新起了个头,最后琢磨半天才决定直接开口问: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