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多年工作的经验,并不能完全准确判断。路浔打电话给肖枭,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迅速说明了他的猜想。
“儿子,你别走了,就留在西班牙,”肖枭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东家正往西班牙派人,我结束了摩洛哥谈判立刻去找你。”
“我现在去看看他们在哪。”路浔说。
“一锅端啊,痛快点儿的。”肖枭在那边笑起来。
“等我把这窝小蜜蜂巢给捅了啊。”路浔也配合地开着玩笑。
这世界上,最是遭受苦难、见惯生死的人,最是轻松明朗、心境开阔。
与此同时,最是不谙世事、缺乏经历的人,最是心灰意冷、夙夜忧叹。
尤其在路浔眼里,他单枪匹马闯江湖十来年,生是幸运,死是归宿,早不存在什么看透不看透、放下不放下了。
其实他不知道,他放不下的,还有很多。
路浔挂了电话走上街道,左手紧紧攥着那把比白深的袖珍小刀长得多的匕首。
拐角有几个英国佬在谈话,路浔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燥热的夏天,他被阴冷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跟在他们身后走着,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隐约能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除了女人、大餐,就是女人加上大餐。
他跟着他们走进一条幽长的小巷子,走了一截,路浔突然觉得非常不安,他有种预感,那些英国佬们已经察觉到,正在等他跟上来。
而他的身后,已经有几个人从小路围过来。
这下,向前是蛇沼,向后是虎穴,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来吧,让老子把你们巢给掀了。
路浔紧紧攥住刀柄,随时准备拿出来,让明晃晃的刀子见见美丽的月光和帅气的威尔士男人们。
他知道那些人暂时不敢拿他怎么样,他们想要的是谈条件,顶多撕破脸绑架起来。
在七八个犯罪分子的刻意引领下,他来到了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看起来并不华丽,但气氛非常凝重,他感觉楼上楼下、身前身后,几十双眼睛都以一种戏谑、贪婪又紧张地目光注视着他。
“这不是我们的老朋友吗,驯鹿先生,我想你不是专程来送圣诞礼物的吧。”一个高挑的英国男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看着他,眼神像鹰一般锐利,像要把他看穿似的。
那人正是这个团伙的头目Jacob。
“老子是来捅窝的,”路浔说了句中文,语气并不和善,转而又用英语说:“说吧,你们的条件。”
“我们可不敢谈条件。”Jacob说。
路浔的出现是计划外的状况,他意味着威胁。
“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来旅游瞎猫碰上死耗子撞见了?
不能这么说,太不威风了。
“这个,你还不知道么,”路浔嚣张地笑了笑,“你们从来没能逃出去过。”
Jacob一步步逼近,空气都凝固起来。他从后腰摸出一把枪,冰冷的枪口端了起来。
路浔的心猛地一紧。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他用空着的右手微微抬高了帽檐,露出了眼睛,蓝色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这把枪的第一颗子弹打在我头上,很快,第二颗会在你兄弟头上,第三颗在自己头上。不瞒你说,所有人都在等这声响。”
其实他说这话时,背上都发了冷汗。
Jacob打量了他一阵,想了想,放下了枪。
“我的驯鹿先生,你很聪明,比你们组里的任何其他人都要聪明,”Jacob说,“我们想要什么,你很清楚。”
“这……哎,”路浔装作为难的样子,“看你们表现了。”
“我们要求深海绝对不参与谈判。”话里有怯懦,甚至恳求。
……深海?
路浔一头雾水,那个深海地下组织和他们“枯叶蝶”机关合作,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人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么一茬。
他还记得当年他被任命为搜查深海的组长,结果行动还没开始,两边就开始了一个项目的合作,搜查行动也就不了了之。项目完成后,两边就解除了合作关系,四年来并没有太多接触。
那个英国男人这么说,难道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知道了。”路浔说着,转身就要走,他怕再不跑路,就真的唬不住走不掉了。
“我听说中国人讲究东道宾主之谊,”Jacob点了根烟,“既然走到了这里,不妨进来喝杯茶。”
路浔的手心出了汗,刀柄差点滑下去。
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开始围拢来,路浔左右看了看,脑子一片空白。
先骂了句阎王老子。
然后想到逃。
好在他来时仔细注意了周边的布局,要想回到酒店,不至于迷路。只要有机会,就能回去。
这里的小独楼为了隐蔽,只有几个窗口有明明灭灭的灰暗灯光。周围仅仅靠着月亮姐姐微弱的光芒,基本跟摸瞎没区别。
他们越靠越近,手里的刀反射着白光,像要把谁吞下去似的。
三米。
两米。
一米。
就是现在。
路浔飞速拿出了匕首,先出其不意绊倒了离得最近的大汉,再攻其不备打掉那人手里的刀。那人朝自己人扑了过去,几个人瞬间乱作一团。
他们高矮胖瘦和穿着都差不多,除了那顶鸭舌帽,在这样昏暗又紧张的环境里要分清谁是谁,还真是件难事。
锋利的刀刃从路浔的后肩划过去,他吃痛地皱眉,接着就感到一阵发热。
他们想绑架他,当然不敢真的下狠手置他于死地。否则,要他一个单挑几个几十个,还不如进去喝杯茶。
最终他还是奋力拨开那几个人跑了出去。
他们不会追上来,因为对Jacob团伙而言,绑架他并不是上上策,最好的办法是他能够去说服深海,不参与谈判。
路浔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看起来就像街头喝多了要干些荒淫事的混混。
他不知道白深看见了会怎么想,一个心理医生,究竟能不能认同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危险翻译。
幸好已经是晚上,周围人减少了,一路上没碰见几个。
到了门口,该死的,还没有带钥匙。路浔敲了敲门,没人应。
可能睡着了吧。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站在门口,这才觉得身上有些地方出奇的疼,尤其是后背。
他艰难地抬起手,正准备敲门,门被打开了,白深应该是洗了澡,正擦着头发。
门一打开,白深就愣住了。路浔准备敲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胳膊上有大片的红印,还有点血迹。
他赶紧支撑住了路浔的重量,把他扶进门。白深感到手掌一片温热黏腻,他看了看自己扶过路浔肩膀的手,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满手的鲜血。
“……你他妈干什么去了!”白深吓了一大跳,赶紧拿了紧急医药箱。
路浔取下帽子随手一扔,趴在沙发上。
除了前两天离开他家的早上,白深还没有看到过他不戴帽子的时候。
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比纯正的澳洲人暗沉一些。帽子被粗鲁地取下之后,他额前凌乱细碎的头发垂下来,显得温顺得多。
白深这才看到,他的后肩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脖颈下方斜拉着往下延伸。伤口不是特别深,但已经流了不少血,浸湿了T恤。
白深用刀撕开了T恤,拿了消毒酒精,蘸上棉花球,看了一动不动的路浔一眼:“忍着点啊。”
用酒精的时候,路浔没有声音,但还是疼得抖了一小下。
“你这伤……”白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白深,”路浔依旧趴着,出声打断了他,充满怀疑地开口,“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o '~' o )
第7章
白深顿时愣了一下,接着一言不发地继续处理完他背后的伤口。
“什么意思?”他问。
路浔坐了起来,看他:“你知道克格勃吗?”
白深点头:“听说过。”
“那是个苏联时期的超级部,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搜集秘密情报的间谍机构。前些年一些俄罗斯人和中国人一起成立了一个叫做深海的地下组织,搜集情报的能力非常强大,成员遍布各行各业。刚刚那个犯罪团伙说深海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可能是有什么隐情。”路浔说。
白深听完,感叹了一句:“哇,你们翻译的工作都这么有意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