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2悬案组(73)
高仁颠颠地跑过来,不但拿了镊子,还拿来了托盘。师傅要镊子必然是有发现,而不管发现了什么,夹出来得有地方放呐。
嘿嘿,就是这么专业。
正自我陶醉呢,高仁就听“当啷”一声,有个硬块被扔进了托盘里。低头仔细观察着那块乌漆抹黑的不规则物体,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并且很快,托盘里又多了一块。
“祈老师,这是什么啊?”他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眼睛问。
祈铭的表情略微有点凝重,并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林冬和唐喆学都叫到面前,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发现。林冬戴着手套拿起一块,对着光源看了看,忽然皱起眉头。
“这是铸型水泥块。”他说。
“柱形?”唐喆学听了一愣,立刻纠正他,“组长,这形状可跟柱形一点边都沾不上啊。”
“铸型,铸造的铸,型号的型。”祈铭解释道,他估计林冬不忍心把真相直接说出来,“铸型是水泥灌入鼻腔耳道凝固后形成的块状体,一般来说,应该是圆柱形没错,和鼻腔耳道的形状相同,但……”
他顿住声音,执镊指向水泥块下端那团不规则的隆起:“如果充盈到后鼻腔的话……就会是这种不规则的形状。”
高仁听了,眼睛瞪得更大,同时侧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向樊丽的头骨。林冬也垂下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看他们一个个突然丧气起来,唐喆学皱眉问:“怎么了这是?你们都是专业的,别晾我一人跟这儿听天书行不行。”
林冬抬起手按住他的胳膊,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说:“祈老师是在鼻骨后发现的两块铸型,说明水泥被吸入了呼吸道……二吉,这案子的性质变了。”
“?????”
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唐喆学机械地转过头凝视遗骸黑洞洞的眼眶,海浪声说话声发电机的轰鸣声全都被屏蔽在了大脑皮层之外——
樊丽被扔进水泥池的时候,还活着。
TBC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还有一章就结束了~感谢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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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二吉!二吉你冷静!”
“别冲动!打死你也得坐牢!”
“按着他快按着他!”
“祈铭!去看下嫌犯的情况!”
罗家楠、林冬、高仁、黄智伟四个人, 再加上俩维持秩序的辅警都差点没能拽住暴走的唐喆学。他刚才冲过去一脚就给杨越踹飞出好几米远, 要不是被追过来的六个人连拉带拽的扯住, 这会他已经把那孙子摁沙滩上往死里揍了。
“杀人犯!凶手!畜生!”挣不开拽着自己的手, 唐喆学暴怒地吼着,眼底赤红,声音像是嗓子里都扯出了血:“她还活着!还活着就他妈被你们扔水泥里去了!”
杨越被踹懵了, 脸先着地啃了一嘴的沙子,不知磕到什么东西上了, 嘴唇内侧被牙齿撞破了好几块。稍稍反应过来只觉嘴里泛起阵阵铁锈味,下意识地拿手一抹, 满手的血。他被人从地上拽起来, 离着唐喆学几米远的距离站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是疼, 听说樊丽被扔进水泥里时还活着,他脑子就木了。
“我操你——你——”
过于强烈的愤怒感让唐喆学自己也快喘不上气了,窒息感重重压下, 骂着骂着“咕咚”跪进沙子里。他抖得比杨越还厉害, 难以宣泄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般压进大脑,忽然攥紧拳头,一拳接一拳狠狠砸向沙面。
破碎的贝壳埋在沙里,探出尖锐的棱角,几拳下去,唐喆学手上已是鲜血淋漓。林冬见状立刻跪到他身侧,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死箍在怀里不松劲:“这出现场呢!控制下自己!”
“——呃——嗬——”
接连不断的抽吸从紧咬的齿间溢出,唐喆学紧绷着身体,额角脖颈的血管根根暴凸于皮表。除了被林冬抱住的胳膊,身上还压了好几只手,每一只都禁锢着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们是为他好,如果当着几十号同僚把杨越打成重伤,他这身警服脱定了。
但他无法面对,面对樊丽仅仅因为写给自己的一封信,就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然而鲜活的生命已成森森白骨,无论他现在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既已发生的一切。
感觉到怀里的胳膊渐渐放松下来,林冬朝压着唐喆学的人偏了下头,示意他们把人交给自己就行。这样的愤怒,不,比这更难以控制的愤怒他都经历过,没人比他更能理解唐喆学现在的感受。
把人从沙子里拖起来,掸去彼此膝盖上的沙粒,他抬手按住那剧烈起伏的胸口,轻声说:“樊丽希望你为她做的事情,你已经做到了……你找到她了,这就够了。”
闭上眼,唐喆学低头将脸埋进林冬的肩窝。海风吹乱了发丝,寒意渐渐沁入皮肤,沉默许久,他忽然说:“组长,樊丽的死我有责任,但是,我不心虚……因为杀她的不是我!”
心脏倏地抽紧,林冬收拢手臂,牢牢拥住那重重起伏的背部。
—
当听到自己将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批捕,徐广旭的神情稍有慌乱,却转眼间闪瞬即逝。他抹了把头发,将睡乱的鬓角抹平,看向林冬的眼神凝起丝不屑:“你没办法证明我知道她当时还活着,不信你可以问杨越和我女儿,他们也都认为樊丽已经死了,过失杀人的话,我觉得法官可能还愿意花点时间来审理。”
隔着临时牢房的铁栅栏,林冬冲他拎起一份DNA检测报告:“你搞了那么多年的法律,一直在钻她的空子,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就犯傻呢?你忘了她被你扔下水泥池之前,狠狠抓了你一把么?她的遗骨,尤其是两只手,全都被水泥包住了,残留在指甲缝里的DNA相当完整……现在去和法官说你不知道她当时没死,你觉着法官会相信么?”
徐广旭的身体晃了晃,他立刻抬手扶住铁栅栏,面色迅速褪白发灰。
“徐栩和杨越不知道樊丽没死,但是你知道,而且是非常清楚地知道……徐律师,友情提示,这案子将由姜彬姜检察官做公诉人,你该知道他那个人,一向喜欢撺掇法官按最高量刑来判……你《刑法》学的好,现在请你告诉我,故意杀人罪的最高量刑是——”
林冬故意侧过头,倾身靠近。
“……死刑……”徐广旭抽搐着嘴角挤出声音,“林冬……别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去,我徐广旭充其量只害死过一个人,可你呢?你害死了七个!”
眼底浮起丝寒意,林冬冷冷地看着他,乌瞳之中沉得犹如不见底的深渊。
忽然之间,有一缕光,穿透了黑暗。
“我不心虚。”脱口而出的,是林冬从未为自己争辩过的言词。他指向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他们的死,我有责任,但是,我不心虚!我活一天就是为了记他们一天,直到亲眼看着像你这样的杀人凶手伏法!”
徐广旭倒退开两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执法者,身形微微晃动。不管法律有多少空子可钻,总有一条铁律不变——
囚笼内外,只有能理直气壮站在外面的那一方,才是正义。
—
交接完所有案件资料,林冬回到办公室。刚才樊丽的父母来了,在唐喆学的极力劝说下,他们没有去看女儿的骸骨,只在法医出具的DNA对比报告上签字确认后就离开了。
痛苦是必然的,同时也是份解脱。尘埃落定,悬在心头的疑念终于烟消云散,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心心念念那飘渺虚幻的期望。
办公室里的日光灯没开,只留了盏台灯做照明。唐喆学蜷在简易行军床上,背冲门口,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林冬知道那台灯是特意留给自己照亮用的,和他正相反,有光,唐喆学睡不踏实。
听到门响,蜷在床上的人动了动,嗓音沙哑地问:“忙完了?”
“嗯,陈队说后续的事情都由重案组来接手,结案报告红姐那边会出。”站到床边,林冬弓下身,抬起手犹豫片刻,轻轻拢了把唐喆学那胡乱支棱着的短发,“睡吧,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合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