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2悬案组(176)
“早好了,本来也没什么事。”生怕被看轻,唐喆学此时虽是胸口仍会隐隐作痛,但嘴巴还是硬。现在陈飞都不让他出外勤,天天跟办公室里整理卷宗接电话,快长蘑菇了。
笑着点点头,张卓又将视线挪回到林冬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你瘦了,得好好吃饭啊。”
林冬抿住嘴唇,垂下眼,浓长的睫毛顶在镜片上,微微颤抖。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啊,”他问,“既然不打算再逃避了,就该坦诚一些,至少……对自己是个交待。”
瞄了眼墙角的摄头,张卓云淡风轻地说:“并不是我坦白一切就可以结案了,事实上,那才是开始……林冬,你是警察,我是杀手,你有你的职业道德,我也有,所以如果你今天来是想让我开口交待罪行,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我不代表任何人,我只是以弟弟的身份来问你——”林冬将一张照片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到地上,轻轻推到张卓的腿边,“你在船上的时候对小唐说,他们七个不是你杀的,现在,我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张卓垂眼看向照片,上面的八个人,除了林冬,都已魂归天际。这些年来他杀过的人,每一个都记得,但是这七个,他对他们的印象却十分模糊。因为,他们不是死在他的手里。
然而他只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们是不是我杀的,还重要么?”
林冬坚定道:“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张卓伸手将照片推回到林冬手边:“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愿意恨我就恨我吧,如果那样能让你觉得好过一些。”
“你失去过重要的人,你明白我的心情!”林冬又拿出另外一张照片,这一次他没有放到地上,而是直接举到了兄长的眼前,“这是从你的钱包里找出来的,她们已经不在了,对吧?”
“还给我!”
急促的喊声响起,张卓猝然抬手的动作令唐喆学一惊,迅速扳住林冬的肩膀把人往后拖了几寸。尽管如此,那张照片还是被快到难以看清的动作抢走。呼吸瞬间紊乱,张卓的胸腔大幅度起伏,捏在照片上的手,甲盖处因格外的用力而发白。
美丽的女人,可爱的孩子,曾经的幸福美好,早已在那血色的夕阳之下,化作泡影。
挣开唐喆学按在肩上的手,林冬倾身向前,刻意缩短与张卓间的距离,步步紧逼——“我是恨过你,恨爸妈将我当你的替身,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但你是我哥,我亲哥哥!我现在要你亲口告诉我,他们七个,不是你杀的!”
“那是个意外!”张卓吼了起来,“货车司机是他妈毒驾!在山路上横冲直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你撞下悬崖!”
“——”
脑子里瞬间空白,许久,林冬才喃喃道:“所以你开枪打死他,是为了阻止车祸发生?”
张卓反倒笑了,但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是啊,可他妈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那车超载会那么严重,惯性太大了……是我报的警,说山道上有交通事故发生,你要是还能找到当时的报警录音,应该能听出我的声音……我后来去了医院,看到你没事,你知道我当时——我——林冬,我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了,只有你——”
声音哽住了,他低下头,将手中的照片抵到唇边,手掌整个盖上去,泪水滚滚而出,随即又一把扯住林冬的衣领,将人拉到眼前,脸压着脸质问——
“我不希望失去你!可你却在追踪我,查我!我不怕死,不怕被抓,我的报应已经够多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惩罚!可你是我弟,我亲弟弟!我警告你,要你远离跟我有关的案件,可你为什么不听!啊!?”
林冬整个人都呆住了,毫无反抗的意图。唐喆学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掰张卓那青筋暴起的手。看监控的人见嫌犯出现攻击性的行为,按响了警铃。守在门外的武警冲进房间,拉动枪栓,子弹“哗啦”一声上膛,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张卓。
基地领导本就守在外面,听见警铃跟着一起冲进来,把林冬拉起来,连推带拽给人往出轰:“会面结束,请你们立刻出去!”
林冬被拖到门外,失神的双眼忽然凝起光亮。他挣开基地领导的禁锢,一把推住即将合拢的铁门,从门缝里朝张卓喊道:“哥!我保证!带你回家!”
他喊得唐喆学的鼻子都跟着酸了起来——结局已定,林冬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兄长的骨灰安葬回故里。
哐啷。
铁门沉重合拢。
—
正如方局保证的那样,随着嫌犯的移交工作顺利完成,针对林冬的调查也彻底结束。停职停薪三个月,算是对林冬的惩罚。这是最轻的处罚了,不光林冬,连唐喆学也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他之前的打算是,上面敢扒林冬的警服,他就敢抱着他爸的遗照去省厅讨说法。
高仁听完翻了个白眼给他:“罗家楠出的馊主意你也敢用?”
唐喆学不以为然。主意馊不馊的,管用就好。最近在重案组闲的快长蘑菇了,他跑去问方局悬案组何时可以重新开业,结果被轰出了局长办公室。
得了,人微言轻,接着回重案组办公室长蘑菇去。
入伏之后,天气热得蝉都懒得叫。顶着四十度的高温出现场,还是高度腐烂的尸体,长了仨月蘑菇的唐喆学本来兴冲冲的,结果刚进屋就被熏出来了,跑去跟吕袁桥一起撑着墙吐,被罗家楠好一顿嘲笑。
“你俩也怀孕了?吐的比我师傅还厉害。”
抬手朝罗家楠比了个中指,唐喆学接过吕袁桥递来的纸巾抹了把嘴,转脸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重案组的警花、罗家楠和吕袁桥的师傅苗红,因怀孕被禁止出外勤,他来补缺。以前光听林冬说过,出现场踩蛆踩的鞋都没法要了,今儿算是让他赶上了。
还好林冬没在,要不吐成这样,忒丢脸。
“来来来,抽根烟压压。”
罗家楠刚把烟掏出来,就听屋里传出声河东狮吼:“罗家楠!你肺不要啦!”
敲烟的手僵在半空,罗家楠眼珠一转,回道:“我给二吉拿!我不抽!”
生无可恋地白了他一眼,唐喆学顺手把一整包烟抄到手里:“正好,我替祈老师给你没收了。”
“嘿你——”罗家楠瞪起眼,转脸朝屋里看了看,确认祈铭没往他这边瞧,推着唐喆学走出老远一段距离,猴急道:“快给哥来一根儿,妈的憋死我了,在家不让抽,在单位不让抽,出现场还他妈不让抽!”
“祈老师也是为你好嘛,你那胸腔积液不是才吸收干净?”
弹开火机给罗家楠叼在嘴里的烟点燃,唐喆学自己也点上一根。他还挺听话的,出院仨月没抽烟。前几天去复查,肺挫伤什么的彻底好了,算是可以开斋了。
“诶,我听说,那个毒蜂,一直没审呢。”好不容易能抽口,罗家楠猛嘬了口烟,那架势看着跟大烟鬼似的。
“嗯,牵扯到涉外警务了,说是要移交给国际刑警组织。”唐喆学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庆幸地呼了口气,“祈老师要是知道的话,会很不开心吧。”
“嗨,他自己也说了,该恨的是下令杀他父母的人,何必去恨一把枪呢。”说着,罗家楠朝旁边看看,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前几天才知道,就祈珍那老公,他妹妹和毒蜂结过婚,可惜啊,都死了。”
想起林冬带给张卓那 张照片上的女人和孩子,唐喆学恍然道:“看来组长没说错……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家楠叹息道:“Vincent说是仇家寻上门,好像是把孩子弄死了,然后他妹妹是自杀的。”
唐喆学背上一凉:“毒蜂的仇家?”
“嗯,不过那个时候Vincent并不知道张卓就是毒蜂,只知道妹妹嫁给了一个雇佣兵,是祈铭拿资料给祈珍写报道,他看到照片才认出来。”罗家楠摇摇头,“其实跟那些人比起来,毒蜂算不上残忍,起码他没杀祈铭。”
“是啊,他连只猫也不愿意杀呢。”
“嗯?”
“就钱露那案子,你还记得么,他进屋之后把猫放走了。”
“操,真他妈是个怪人!杀人不眨眼,对只猫倒能手下留情。”掐灭烟头,罗家楠决定不再去追究那个把他送进ICU里俩礼拜的人,脑回路究竟有多清奇。扇扇烟味,他朝案发现场那边一偏头,招呼唐喆学:“走,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