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66)
一帮汉子的包间自然是阵阵鬼哭狼嚎,许维扬一开始还能理智地拒绝一下,到后来就彻底沦陷于男人帮的沙雕狂欢,嚎得比谁都起劲儿。
时樾没加入他们的抢麦大作战,打了个闷闷的酒嗝,目光涣散地坐在卡座,微微倾身,显然对刚刚送开的大蛋糕很有兴趣。
黄色的糖霜,上面有草莓,还有草莓颜色的奶油……这不就是他那天买给小海藻,可惜到最后也没送出去的蛋糕么?
于是,拿出包装里的一根小小的蜡烛,颇有仪式感地点燃,插上,许愿,吹灭,然后掏出小叉子从边缘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甜味在嘴里化开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哦,原来那天如果把蛋糕给了小海藻,他吃进嘴里会是这种味道啊。
果然不愧是他挑的蛋糕,好吃极了,等以后见到小海藻了,一定要重新买给他吃。
六个人的包间就两个麦克风,麦被抢了的就窝进卡座开始新一轮友谊干杯。时樾来者不拒,有人来他就喝,没人他就吃蛋糕,喝完了就让前台再送,周而复始,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是觉得脑袋涨得快要爆炸,恶心,想吐。
冲进厕所哇地一口,吐完了也没觉得多舒服,反而让胃部痛苦的更加明显。
死命按着肚子跌跌撞撞往外走,还没下完台阶,就撑不住身子一歪重重摔在地上。
意识模糊前,他最后看到的就是一群醉鬼跌跌撞撞想要过来扶他,尤其是许维扬,一脸被鬼掐了脖子的表情,冲过来时还不小心绊了一脚,直挺挺跪在他面前。
什么啊,我还没死透呢,磕什么头?
然后,浑身一软,彻底陷入黑暗。
……
“今天花店没有开门,我不能给你买芙蓉花了,玫瑰花也没有。”
傍晚的城市还能看见一点点被夕阳染上的绯红,时樾看见阮荇气喘吁吁从那头跑过来,脸颊都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到他面前时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票:“不过我买到了这个,烟花秀那天电视塔最顶层进场券。”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两单新月:“时樾,我们今晚一起去看烟花吧?”
时樾呆呆望着他,大脑清醒得可怕。
他记得现在还是深秋,还是不用穿厚毛衣的季节,而烟花秀在冬天,今晚明明是看不到烟花秀的。
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眼前人还在歪着头一脸期待地等他回复,时樾伸手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两张门票从指尖滑落,飘忽着落到地上。
“特意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时樾笑着笑着,眼泪开始往下掉:“小海藻,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等得快要发疯,你再不来找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那么多的喜欢都没有来得及开口,你个小混蛋怎么也憋的住,都要走了,也不肯告诉我吗?”
“时樾……”
阮荇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抗拒的动作让时樾抬起头,下意识想要把他抓得更紧,只是掌心忽然一空,眼前的人犹如破碎的镜像,一重重变得模糊,继而消失不见。
时樾又恨又气,蓦地睁开眼睛,却见刚刚才从自己手底下消失的人再一次出现,就坐在在床边,愣愣地看着他发呆。
跟梦里十七岁的少年不一样,眼前这个小海藻更贴近十年后,眉眼已经长开,再看不见年少时的稚嫩青涩,气质依旧那么干净温润,尤其那双澄澈透亮的鹿眼,只一眼,就可以令他缴械投降。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第57章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睁开眼, 下意识就想要起身逃跑, 时樾吃一堑长一智,飞快撑着身子坐起来把人拉进怀里抱得死紧,绝不让他逃开丝毫。
温热的体温真实得可怕, 时樾眷恋万分地将头埋进他颈间,任由泪水滑落。
“小白眼狼, 你总是这样, 我明明都已经原谅你了, 可是为什么就算是做梦,你也不肯多留一会儿……”
“我现在很有名了,哪里都可以看见我,应该很好找了啊, 你到底是不上网还是不看电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找我?”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可惜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时樾没有听见他比猫叫还轻的发问, 仍旧自说自话。
“上次, 上上次, 上上上次,你都走得好快,我的问题, 你一次都没有回答我。今天我抓住你了, 你要是不回答,我死都不会放你走。”
话里的哭腔控制不住,他也不想去管了, 只要能把人留住,不要脸又算得了什么。
“小海藻,十年了,我遇到好多人,喜欢我的,讨厌我的都有,也发生了好多事,好的坏的对半开,身边什么都变了,环境,人,什么都变了。”
“可是我只想亲口告诉你,我没有变。就是再过一个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还是只认你一个小祖宗。”
“……你呢?十年了,比我们活过的三分之一的时间还要长,在这么漫长的,不那么深刻的东西都能被磨得干干净净的时间里,你有没有忘记我?”
“你到底,还会不会喜欢我?”
胃里的痛感翻涌上来,时樾疼得想要缩起身体,快要抱不住他,却固执的不肯放手,仅剩一点力气也要抓住他的衣服,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让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小海藻,我真的怕,怕你对我的那点懵懂的喜欢很快就被时间磨光,怕你喜欢上其他人,怕你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结婚生子……光是想想,我就难受得快要爆炸。”
“小海藻,我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还喜欢我的,没有喜欢别人,一直喜欢我,就像我也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一样……”
他还在絮絮叨叨几近发泄一般的自言自语,阮荇已经完全无法转动思绪,只能傻掉一样任由他抓着。
记忆里的时樾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永远都是众星拱月,鹤立鸡群,是最优秀,最耀眼的存在,会偶尔嘚瑟,自恋,戏弄别人,却总是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样子。
可眼前的人却脆弱无助到极点,犹如被抛弃的小宠物,独自在外风吹雨淋熬过许多个日日夜夜后终于再一次见到主人,把自己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什么自尊都不要了,只是哀声求他不要离开。
怎么会这样?
阮荇心慌意乱,心中腾起的猜想让他呼吸无法控制地变得急促。
在他离开的这些年,时樾究竟发生了什么?
啪。
静谧的夜,就是一点动静也显得突兀至极。
阮荇呆呆转过头,女人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脚边是掉落的手机。
徐妍一手扶着门,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就算拼了命控制,还是有压不住的呜咽从指缝流出,听得人鼻头发酸。
“阮荇……”
“他终于等到你了……”
——
清早,宿醉又受了病痛折磨的时大明星按时醒来,一睁眼,入目就是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以及鼻尖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
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梦境也逐渐清晰。自虐一般从头到尾回味了一遍,委屈地拉上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
小没良心,一个晚上气他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徐妍推门进来,手里拎着精致的食盒,里面装着她准备的早餐。
“醒了吧?”她把盒子放在桌上,伸手去揪他的被子:“别装睡,我刚刚都看见了,快起来吃早餐,不然胃又要疼。”
时小朋友执着地拉着被子:“不想醒,自闭了。”
“你自闭什么?”
时樾不想说话。
徐妍戳戳他露在外面的手指,压低了声音:“昨晚见到人的时候不是还激动得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人死活不让走?怎么才过去几个小时啊,就不想看见人家了?渣男啊你?”
三秒后,倏地拉下被子,时樾直勾勾盯着她,语气迫切:“什么意思?!”
徐妍赶紧往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小声些,然后下巴一抬,指向窗边沙发的方向:“喏,听说是才结束了一场大手术,还没休息多久听说你把自己喝进了医院就赶紧过来找你,哄着某个老哭包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现在还没醒呢。”
话里话外都是他长久以来期盼着的意思,约摸是近乡情更怯,时樾一时竟然不敢抱太大期望,艰难地扭头去看,目光一定,霎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