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吗?”蒋乾抬眼,“你不回家?”
“......”
早应该习惯这种硬核的逐客令的。
方映桢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充电器朝他晃了一下:“方便让我在你家先充个电吗?”
蒋乾看他一眼,指了指茶几底下的插座。
方映桢给手机插上电,打算等充一半就走人,一抬头看到蒋乾正皱着眉,用手指在碰左脸。
蒋乾的左脸上破了道小口子,不知道是被那人用手抓的还是在地上划的,看着倒不深,但可能会留疤。
方映桢主动道:“我帮你消毒吧。”
蒋乾看他,目光里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的脸啊,”方映桢指了指,“不用吗?”
“我自己就行。”蒋乾说着就从茶几底下拿药箱。
方映桢摸了摸口袋,发现上周买的那盒创可贴还躺在里边儿。他看着蒋乾略微笨拙地给自己的脸擦完消毒水,然后盯着药箱里的棉布条和纱布在做选择。
“我这儿有创可贴。”方映桢把盒子掏出来,连带着一张卡掉在茶几上。
蒋乾捡起来,是张书籍卡,卡上的一寸照有些模糊,不过勉强还是能看出来是个男孩儿,脸又肿又扁,表情严肃。旁边写着一行名字:方映桢。
“这你?”蒋乾把卡递过去。
方映桢正低头专心致志拆创可贴的盒子,随口问:“什么?”
“你整容过?”蒋乾问。
方映桢猛抬头,然后一把把卡抢了过去,塞到口袋里。
“这真的是你?”蒋乾确实是好奇了,一般平时他不问这么多。
方映桢不理他的问题,指了一下他的药箱:“你不会是想贴这么大一块纱布到脸上吧?”
“箱子里原本也有创可贴,”蒋乾垂眼把消毒水放进去,盖上药箱,“用完了。”
方映桢拿了张创可贴,蹲到蒋乾的身边。
“我自己......”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方映桢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撕好的创可贴往他脸上贴过去。
“好了。”
贴完方映桢没忘在蒋乾贴着创可贴的部位拍了一下。
蒋乾:“......”
呵呵,皮肤还真好。
方映桢想着,就听蒋乾道:“你故意的吧。”
“我故意什么?”方映桢挤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因为我刚说你整容。”蒋乾也很真诚。
“......”
“下雪了。”蒋乾突然说。
方映桢随着他的目光往阳台那边儿看过去,果真,外边儿正慢慢吞吞地飘小雪子。
蒋乾住十二楼,阳台的视野不错。
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无数的小雪花飞旋在小区的每一寸地盘。
草坪,喷泉,荡秋千,还有路灯边寂寞的长椅。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来的还挺晚。
屋里暖气有点儿热,方映桢把外套脱下来放到沙发上。
手机电充一半了,方映桢好几十分钟前给林超发的消息林超还没回。
啧。
他偷偷看了眼盘坐在沙发上刷龟的蒋乾,低头继续给林超发消息。
[你跌]:在吗在吗在吗
过了几秒,林超大概是良心发现,终于回消息过来了。
[超]:在呢在呢,刚被我妈逼着给人表演才艺去了,你说
[你跌]: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回家啊
[超]:是啊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估计吧,今晚没个十一二点是回不去了,我妈和那阿姨聊得可起劲了烦死了......你啥事儿啊
[你跌]:行你忙吧,没事儿,想你一下
[超]:么么哒
方映桢一脸生无可恋地关掉聊天框,从沙发上起身。
蒋乾把刷干净的法斗放回玻璃缸,问了句:“电充好了?”
“啊,”方映桢点头,“我就先走了,不打扰......”
“没处睡?”蒋乾打断他。
方映桢愣了一秒:“你怎么知道?”
“猜的。”蒋乾站起来,往卧室方向走了。
方映桢一个人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该坐还是站,有点儿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蒋乾抱着床被子走了出来。
方映桢有点儿感动:“你不用为了我睡沙......”
“你睡沙发。”蒋乾把被子往沙发上一扔。
“......”方映桢眼皮眨巴一下,“哦。”
蒋乾又去玄关给他拿了双拖鞋,看了看他道:“洗澡的话,那边儿右转第一个门进去是浴室。”
“我下午刚洗过澡。”方映桢嘿嘿笑了一下。
“第二个门是我房间。”蒋乾补充。
方映桢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自知无趣地收起了笑容:“哦。”
蒋乾没再说话,继续坐到了沙发上,从茶几底下拿了一叠东西和一支笔出来,开始写。
“......你在,干嘛?”方映桢问。
“写作业。”蒋乾抬头,“你不写作业的吗?”
“......”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方映桢点了点头,去玄关处捡了自己的书包,拿作业出来,学着蒋乾的样子趴茶几上开始写。
蒋乾写的是这周末布置的数学卷子,于是方映桢也写数学卷子,心里想的是等会儿求一下人家说不定能给抄。
结果他还没写完第一面,人都翻过去开始写背面了。
方映桢挠了挠鼻尖,叹口气,咬着手指继续看第三道选择题。
已知P={x|-1<x<1},Q={x|0<x<2},那么P∪Q=()
A(-1,2) B(0,1) C(-1,0) D(1,2)
这个∪和∩哪个是并集来着。
方映桢盯着题目微皱眉,伸手摸了一下书包,好像没带数学书,百度一下吧......
“上课都没听吗?”蒋乾的声音冷不防在脑袋上空响起来。
方映桢抬头,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试卷上。
“不会?”蒋乾神情困惑。
方映桢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有一点想死。
“这个,”蒋乾拿笔尖敲了敲他的试卷,“是并集,交集是和它反的那个。”
“哦。”方映桢说,胡乱地拿笔在试卷旁边空白处开始摆草稿画坐标轴算。
蒋乾没再看他的卷子,继续写自己的去了。
方映桢算出答案之后强烈地不好意思起来。
以前不管方赋英怎么说他成绩烂,方映桢除了会有点儿生气之外,从来没不好意思或者羞耻过。
今天头一回因为自己是个渣渣而感到羞耻。
稀奇。
大概自尊心这种东西,得在同龄人,还必须是优秀的同龄人面前才会觉醒。
不对啊。
那他也从来没在沈誓面前感到羞耻啊。
哦因为沈誓不会嘲笑他还很积极地给他作业抄。
也不对啊。
蒋乾也没嘲笑他啊。
方映桢皱了皱眉,撇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写题。
蒋乾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把笔一盖,开始脱衣服。
方映桢惊愕地抬头:“......”
脱到一半,蒋乾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方映桢,于是又把毛衣重新穿了回去。
“......”
虽然蒋乾动作很快,但方映桢还是不小心看到了蒋乾袖子缩上去之后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延伸至掌心。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条疤。
蒋乾大概感受到方映桢的注视,不动声色地把袖口拉下来点儿,遮住了手腕。
方映桢连忙低头假装看题目。
蒋乾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洗漱,新的牙刷毛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就可以。”
“哦,”方映桢点头,“我不用毛巾,我随便洗把脸就行。”
蒋乾没说话,起身往浴室去了。
开灯之后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一下左脸上贴着的创可贴。
刚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创可贴居然是粉色的,画着小熊的图案,边上还有一串英文字母:Fuck You.
“......”
真是傻逼透了。
蒋乾叹口气,拿热毛巾捂上脸。
洗漱完出来他也没管方映桢,直接关了走廊灯回屋。
和邱振打了一架,虽然哪里都没伤到,但浑身酸痛,还累。
蒋乾沾上枕头没几秒眼皮就沉得不行,睡过去之前还在感叹,要是以后每一晚都能有这么结实的睡眠质量就好了。
那他挺愿意天天揍邱振的。
......
睡到半夜,蒋乾被吵醒了。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种类似于鹅叫的声音,奇奇怪怪,蒋乾皱眉睁眼,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判断声音来自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