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两个人并没有打多久,因为老天不赏脸,稀里哗啦地下起雨了。
这场雨来得毫无预兆,章烬扯着程旷的衣领,拳头还没下去,忽然就感觉头上一凉,一垂眼,看见程旷眼睫湿了,眼角滑落一片水迹。
章烬的脑回路在“我操学霸哭了”上遛了半秒钟的弯,终于回到正轨上——去他妈的下雨了!他迅速地松开程旷,拳头一展变成爪子,一把抓住了程旷的手,把人拉起来,飞快地钻进了屋里。
杂毛儿反应比他还快,一跃就跳上了台阶,在章烬旁边抖干净身上的水,伸长颈子,探出毛脑袋来蹭他。
章烬要伸手拍它脑门的时候,才发现自个儿还抓着学霸的手。原本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学霸事儿妈脾气不改,在章烬打算松手的那一刻,感觉到程旷挣了一下。
哟呵。
章烬在这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心说:我还就不放了!
他跟程旷较起了劲,程旷想把手抽出来,章烬却反而攥得更紧了。
“你松开。”程旷说。
“我偏不。”章烬说。
“松开。”程旷失去了耐心。
“我不,”章烬甚至还晃了晃手,“啧,学霸的手碰都碰不得了?我还没跟人握过手呢……学霸,让我过把瘾呗?”
程旷没碰过脸皮这么厚的,当时就想抽他。
“是不是想抽我啊?”章烬勾了勾嘴角,推开屋门,把程旷拉进了屋里,“进屋坐坐吧,风大雨大的,吹一身湿。”
刚跟人打了一架,章烬浑身筋骨舒畅,心情也挺愉快。而且他看得出来,程旷虽然没说话,但是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我妈不在。”章烬松开了手,想想又说了句。他松开得很是时候,哪怕再晚0.1秒,他俩就能再接再厉——再恶狗似的往地上滚一回。
程旷听到这话愣了愣,回想起一段不怎么光彩的记忆。那是在第一回 和傻炮儿约架的时候,那天晚上架没打成,他被章妈妈强行拖进了他们家,并且还喝了一碗齁甜的红枣花生汤。
章烬跟他通了灵犀,弯了弯眼睛,说:“我妈不在,今天没汤……哎操,突然想喝汤了。”
别说汤了,冬至的晚上,章烬家里锅冷灶凉,连个连口热乎的都没有。向姝兰跟朋友出门旅游没回来,只留下章烬和杂毛狗相依为命。
章烬午饭也没吃,蹲在院子里啃了三颗火龙果,连身带心都是拔凉的。现在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那些个火龙果拿来果腹都不够,此时一提到吃的,章烬忽然就觉得饿了。
他想吃些热乎乎的东西,哪怕是白粥他都能吞下半锅。
“有伞吗?”程旷打算走了。
章烬掀起眼皮看他,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学霸,打一架吧。”
傻炮儿大约是欠抽。程旷不为所动地看着章烬从椅子上蹦起来,听见他补充了一句:“输了给我煮粥。”
日了个狗狗的,这得是饿疯了吧?多大的出息啊炮哥儿!
章烬说完,自己憋不出笑着说了声“操”。
“赢了呢?”程旷问。
“赢了我给你煮。”章烬说。
“不打了。”程旷直接拒绝了。
“认输了?”章烬挑了挑眉。
程旷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傻炮儿一眼:“怕把你揍成渣渣。”
“火气挺大啊学霸,窝火伤身,刚才没打过瘾吧?来来来,我给你败败火——”章烬眯了眯眼,话音未落,一拳已经挥出去。
如果程旷没碰上章烬,这会儿他可能还憋着,憋在棺材般的屋子里,在沉默中爆发,也在沉默中消亡。可是既然碰上了,不大动干戈都对不起这个人似的。
杂毛儿蹲在屋外,没安生几分钟,又惊恐地听见屋里传出了打斗的动静。那俩不省心的祸害居然又打起来了!
它竖起半个身体,趴在门上挠了半天,一边扑腾一边嚎,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个时候,铁门被人推开了。
可此时的炮哥儿在地上打滚,没听见外头的动静。直到屋门轰然洞开,方鹏顶着一身水汽,吊嗓子似的吼道:“我滴个亲娘娘哎!你俩搞啥玩意儿?”
小胖墩一嗓子喊出了两米八的气势,程旷怔了怔,腿上稍微松了劲,章烬见缝插针,抵在他膝弯上,压制住了程旷,他扭头对方鹏说:“闹着玩儿呢……你带烧烤了?”
“对咯,狗鼻子也没你灵啊炮哥儿,”方鹏把雨衣脱了挂在屋外的竹竿上,从窗台那里把装着烧烤的袋子拎了进来,“袋子沾了油和水,都脏了,我去拿个盘装着,你俩赶紧起来,地上多凉啊。”
看见方鹏进厨房了,章烬才松开了程旷,笑眯眯地说:“学霸,你欠我一顿。”
程旷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章烬拉了他一把。这一架之后,重新站起来,程旷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似乎真像傻炮儿说的那样“败了火”。
“你炮哥儿,专治不服,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章烬伸手摸了摸程旷的头发,把翘起来的一小撮毛压下去了。
傻炮儿手欠得过分了。程旷打累了,忍了没抽他,只是用警告的眼神盯了他一眼,心说:我就忍他一回。
这个时候的程旷还不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了。比如得寸进尺,比如一忍再忍。
方鹏把烧烤盘端到餐桌上,足足装了六个盘,除此之外,还有一盘煎饺。
“今天冬至呢!吃饺子不冻耳朵,快来快来,”方鹏给程旷和章烬一人夹了六个饺子,说,“一人六个,顺顺溜溜。”
章烬拿可乐罐碰了下程旷的杯子:“冬至快乐。”
程旷也跟他碰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灌了一口可乐。
“学霸,”章烬叫完之后顿了顿,他想了想,又换了个叫法,“程旷。”
程旷抬眼看着他。
“程旷,我琢磨着咱俩算朋友了,”章烬说,“有事儿别憋着,伤心肝脾肺肾胃——哪儿都伤,不然还要拳头干嘛?”
傻炮儿……章烬说的还挺有道理。程旷嘴角弯了弯,不知怎么就笑了。
“操,笑个屁,劝你抓紧给我收回去啊!”章烬拍了下桌子。
电视里正在放综艺节目,方鹏叼着鸡骨头,不知被哪一幕戳到了笑穴,哈哈哈乐得不行,回头拍了拍章烬的腿,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炮儿啊,过完冬至就该过年了吧?”
章烬拿垃圾桶接了他嘴里的鸡骨头,随口回道:“还早呢。”
其实也不早了。
四中全体师生包括高三年级在内,都已经开始准备元旦的节目了。
石韬很重视这一次的元旦表演,这是七班同学第一次一起准备元旦汇演,却也是他们整个高中时期,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全心全意地为一场小小的演出做准备了。高中三年,归根到底,只有高二这一年才是这群男孩女孩们的黄金时期。
文艺委员提出了好几套方案,由石韬确认过后,七班最后定下的节目是杯子舞,石韬的意思是,要全班同学都参与。那段时间,每天晚自习开始前十分钟,七班就会传出拍杯子的声音,数学老师老田有一回走进来,被唬得一愣:“孩儿们,你们这是丐帮聚会,集体敲碗讨饭呐?”
元旦夹在月考和期末考试中间,跟两头都挨得很近,在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中,大家一边排练一边争分夺秒地学习。月考结束后,童佳葵才找了个空地,组织开始了第一次全员练习。
全班人围成一个圈,章烬右边是程旷,左边是陈锐。章烬兜里揣着糖,音乐响起,陈锐把杯子推给章烬时,眼睛一斜,蓦地瞥见炮哥儿把一颗糖罩在了杯子底下,往程旷那边推了。
陈锐懵了一阵,恍惚间觉得他辉哥说得没错,他们仨真要跟学霸拜把子了。他把这件事告诉曹辉和胡淼时,胡淼讥讽地冷笑了一声。
当时陈锐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哦,准确地说是他们仨,会跟炮哥儿撕破脸。
这一年的冬天并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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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1551
迟来的晚安
第24章 “月黑风高的,还能干什么?”
西北风一吹,时间呼啦啦流逝。
元旦前一天,石韬腾出一节化学课拿给大家布置教室,气球和彩带一挂上去,节日喜庆的气氛就出来了,大家更没心思上课了,直到第二节 谭敏拎着扩音器进教室,还有人在哼哧哼哧地打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