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写作业的江天闻声也抬起了头,正对上丁洋的视线,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听到丁洋的名字就会不自觉地关注。
这点细微的变化连江天自己都没注意。
丁洋突然抱着箱子不知道藏哪里,随口扯谎道:“没,没什么,买了双球鞋。”
张雷一脸不嫌事大的凑热闹,“哎呦,洋哥这什么牌子呀,怎么都没见到logo啊?”
丁洋一脸窘迫,生怕精心准备的惊喜被提前戳穿,毫不留情的踹了张雷屁股一脚,“关你屁事,老子喜欢穿就行!”
他躲避着江天的目光把东西塞进书包里,欲盖弥彰道:“真的是鞋子。”
江天了然,不舍得拆穿他,点点头继续做题,抿着嘴掩饰心里的雀跃。
丁洋把东西就藏在橱里,趁着江天上洗手间的功夫,张雷凑过来低声问:“洋哥你真的搞到了签名了?”
丁洋一脸不屑,“当然,不看看我是谁啊!”
张雷满脸酸样,“洋哥,我也就还有十个月就过生日了,那个……我不喜欢打球,我喜欢林俊杰……”
丁洋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喜欢你大爷!边儿去!”
张雷嬉皮笑脸道:“你喜欢我大爷也行啊,不过我得问问我大娘同意不。”
丁洋四十三码的脚丫子毫不留情的踹在张雷屁股上。
“快点洗漱了,再不洗漱熄灯了。”江天一边擦着脸一边分开两个人。
张雷看了眼宿舍里,“老周呢?怎么还没回来?”
众人摇头,这是周宇文拎着书包进来,脸色不太好,跟淋了一把硫酸一样拧巴,眼睛里藏着说不出的火,他平时十分龟毛洁癖的一个人,直接把书包哐一声扔到了床上坐在张雷床上开始脱鞋,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戾气。
众人不敢吱声,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天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周宇文摇摇头,长舒了一口气,“没事。”
周宇文放开自来水冲了吧脸,草草洗漱完就躺床上去了。
张雷扒在栏杆边上,“老周,你这是失恋了还是大姨妈了?”
周宇文懒得理他,蒙上被子翻了个身,把后背甩给张雷。
铃声适时的响起,宿舍立刻噤声,开着彼此的小台灯学习,丁洋直接挤在江天床上蹭灯光。
熄灯了没法说话,两个人无声的交流着。
丁洋遇到不会的题目,就会看看江天的卷子,等他做完手中的题目就戳戳他的手肘,江天就转过头来给他看题目,把题目中的关键词圈出来,有时候圈出来丁洋就能恍然大悟,有的时候丁洋还是一脸迷茫,他的基础知识着实得女娲补天一下。
江天在他卷子上写上知识点,画条线,打个星星,这是他习惯的标记方法,画星星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需要任何解释就背过来。
丁洋不太爱背书,每每都耷拉着脑袋,小声抗议,“又要背啊……”
对上江天一本正经的严肃,丁洋败下阵来,“我背还不行。”
江天笑着搓一搓丁洋脖颈子,小声呵痒,“乖。”
丁洋瞬间点火了一样,从耳根子烧到脑门,咬牙暗骂了声自己。
江天这种学霸怎么这么熟练?!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还是说人家就是哄习惯了小孩!
他不知道这种举动很危险的吗?!
丁洋条件反射似的在他揉捏自己耳朵的时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含住了江天的手指,温软的触感让江天触电一样抽回了手,满脸滴血似的的盯着丁洋,丁洋一脸阴谋得逞的坏笑,殷红的舌尖舔了一圈嘴唇,眼神迷离的看着江天的嘴唇,恨不得立刻咬上去。
太、太、太、太危险了!
江天看了眼宿舍其他人,张雷正咬笔头要的嘎吱嘎吱响,周宇文蒙着头撅着腚不知道闹什么脾气,其他人都没反应。
“你……你快上去!我,我写完了,我要睡了!”
丁洋吐着舌头,跟小狗耷拉着耳朵一样,“好吧,我上去了。”
就在转身爬梯子的时候,又突然附上前来捞了江天亲了一口,餍足的抿了抿舌头,在他耳朵边上呵了口热气,“晚安。”
江天脸通红的关了台灯,收拾了卷子和真题,脱了毛衣钻进被窝,半张脸通红的蒙进被子里,大有一种闷死自己的架势。
渐渐的,宿舍里的灯光一点点熄灭了,微微的鼾声想起来,然而各怀心事的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周宇文瞪着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双手交叠垫在脑袋后面,满脑子混乱。
他没笔水了,下课了就跑去超市买中性笔替换芯,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陈天阳,怀里还揽着一个女生,娇娇小小的,腻歪在他怀里撒娇,时不时凑上来亲亲陈天阳的下巴,引得周围同行的人一阵起哄。
实验虽然有各个级部的老师天天组成非组织性的“扫黄大队”,到处溜达抓小情侣,但是一般不会挤到这个拥挤的小超市里面来,所以很多小情侣都窝在这里腻歪。
周宇文攥着手里的圆筒笔芯,恨不得把东西砸陈天阳头上,攥的笔芯桶都变形了。听着一群人闹哄哄的离开了,他直接拿了一整桶笔芯去付钱,快憋出血来的眼神把收银员小姐姐吓得双手颤巍巍的把零钱捋顺了放在他手里。
靠!张梦瑶真的瞎了眼了!
周宇文烦的呼啦啦甩着被子,蒙着脑袋翻了个身。
不对,最近压根没看见张梦瑶和陈天阳走在一起过?俩人到底怎么个情况?
周宇文磨牙暗骂了句自己多管闲事,开始背新概念催眠。
盯着墙壁,江天脸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上铺的床板,耳边是张雷打雷似的呼噜声,时不时还念叨两句梦话,吵得人睡不着。
江天烦躁的翻了个身,他渐渐地有点看不清楚自己想什么了。
老江、他妈、丁洋、老安、李主任一个个人影在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叽叽喳喳的吵闹。
“天天啊,妈不是给你压力,但是你要知道我和你爹出了一辈子力,全家就指望你,咱家就出你这么一个大学生,你从小就学习好,不能给你爹丢人啊。”
“江天,你是咱们学校唯一一个拿到了P大夏令营优秀营员的人,你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天,你最近的成绩不是很稳定,尤其是文综成绩。”
“这是我老大!”
“班长,我喜欢你,特喜欢那种!”
江天脑子一热砰一声砸在了床沿铁框上。
他疼的坐起来呲牙,揉了揉额头,还好没起包。
恋爱这种事情不在江天的计划之内,尤其还是和丁洋这种跟自己几乎是两个极端的人。
他设想过自己的未来,可能是大学的校园里遇到一个女生,可能是工作的时候遇到一个同事,然后结婚生子,工作赚钱、成家立业、供养父母,但是偏偏没想到丁洋的出现打乱了他十九年来安排的井井有条、按部就班的生活。
乱了,一切都乱了。
他纠结着怎么拒绝丁洋的时候,却不小心将自己的关心则乱漏了个一干二净,甚至抡起拳头和混混小流氓干架,看着丁洋心甘情愿给自己顶锅的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家的小孩,他必须更优秀,他所说的每句话都要掂量一下,必须符合他好学生的身份,要体贴家长、要听老师的话、要听长辈的话,不能反驳,不能打游戏,不能主动开口讨要东西,不能早恋,因为那都是坏孩子的标签。
可是,就算再懂事,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
在丁洋面前,他第一次有了被呵护被惯着的感觉,有人为他去买早餐,有人为了他的一句话下狠心改变自己,有人为了给他准备礼物和惊喜绞尽脑汁,而不是因为他一句推脱性的“不用”,就觉得他真的什么都不需要。
丁洋第一次给了他一种“恃宠而骄”的错觉。
而他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江天咬着嘴唇,重又躺下胡思乱想着,这一段懵懂的感情于自己、于丁洋到底怎么定义,标准答案是什么?
想不明白,用脑过度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江天昨晚睡得太晚了,闹钟响了还没醒。
“班长,班长?起来了。”
隐隐听着丁洋的声音,江天刚想睁眼就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在眼睛上,“你慢点睁眼,不然光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