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揉弄唇瓣的动作粗鲁了些,齐郁倏地从床边站起身来。
彭柯揉揉眼睛,看到齐郁突兀站在床边也不觉得怪异,更注意不到齐郁红了耳朵,还有些发懵,“我怎么睡着了...昨天不该熬夜看小说的。你什么时候写完的?”
“刚才。”
齐郁平静地回答,侧过目光看向窗外,“要是困了就回去早点休息吧。”
“啊...”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彭柯有点失落,从床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撑坐起来,“哥,我能不能睡在这儿,明天再回去啊...我睡相很好,也睡得沉,不怎么乱动的!”
说的倒是实话。
“床太小,你回去睡吧。”
齐郁扫视那张小床,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明天再来。”
彭柯本来就是随口问问,被拒绝也没怨尤,打着哈欠回家了,齐郁答应他才觉得稀奇呢。反正晚上睡一觉起来,走几条街就又能过来,没有非要赖在人家家的道理。
彭柯没想到,他睡了个自然醒出来喝粥,填饱了肚子,却在离店门口不远遇见了邹志和二壮。
“你们怎么来了。”
虽说彭柯起得晚,可十点也不是吃午饭的时间,不像是要过来蹭饭。
“来找你玩啊,好些日子没跟你打球了,你一放学就不见人影啊。”邹志这么说着,手上却根本没拿篮球,也没穿运动装。腿上的牛仔裤紧绷,还别着扎眼的宽腰带,右手学港片里的混混搭在上面。要不是来彭柯家面馆怕遇见大人,嘴里总还要叼一根烟。
“哦,最近不想打,腕子疼。不是快期中考试了,我刚转来,总得表现表现吧。”
彭柯双手插兜笑了笑。要和这帮男生相处好,就得学他们的样子,也这么流里流气地讲话,最好不时挑挑眉毛。
“表现表现,所以你勾搭上齐郁了?他给你教书呢?”
邹志明显不买彭柯的帐,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揽住彭柯的脖子,“我怎么听说你们俩关系现在特别好,你没事儿就往那个晦气地方跑?这么好玩,带我们也过去坐坐?”
彭柯勉强维持着笑容,接下二壮一个个若有所指的玩笑,眼看着齐郁家就在眼前。被两人知道他和齐郁亲近的事就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现在还要跟他去找人当面对质,彭柯彻底放弃了挣扎。
周末里齐郁忙完了学校里的事,就一心帮齐跃民看店。做纸扎,花圈,进货,理账。彭柯从没仔细瞧过店里那些摆放整齐的盒子什物,总是跟着齐郁直接上楼。
但今天,他彻底看见了。
“呦,齐郁,忙什么呢?数钱吗?”
二壮一手撑在柜台上,低头对坐在往常齐跃民位子上的齐郁说道。齐郁把手边的抽屉关上,听声音就知道来找茬的人是怎样嘴脸,却看到几步外彭柯站在邹志旁边,脸上又红又白欲言又止。齐郁本以为对方是被欺负了,转念一想,两人好像素来就是亲近亲密亲朋友,在一起也并不奇怪。
“怎么不说话啊,来客人了,你都不招呼吗?”
邹志皱了皱眉,显然对齐郁熟视无睹的模样感到不满,也凑近在桌柜面上用力敲了敲。
“你需要什么?”
齐郁站起身来,冷眼扫过眼前歪着脑袋衣衫不整的男生,侧身露出陈列在身后的骨灰盒。
“倒不是要什么,就是来看看老同学。听说你最近跟新朋友玩得很好啊。哎,你爷爷呢?”
二壮嗓门大,拉住窜上火气却无言以对的邹志,嬉皮笑脸地向里瞧,却没想到身后传来应答,“我在呢!”
彭柯转过头,齐跃民裹得严严实实从街上走来,手上提着几个塑料袋,笑眯眯问道,“是齐郁的同学吗?”
“爷爷好啊!小心点,干嘛去了这是?”
男生见了齐跃民,熟练装出热情懂事的模样,虽然老人家腿脚灵便,还是主动搀扶他进到店里。毕竟还是一个镇子的熟人,惹了老东西,哪天到家里人耳边说了什么可不值当。哪像齐郁,哑巴似的,怎么招惹都没反应,更别提去跟谁告状。
“去买点,小米。给齐郁拿信。”
他从袋子里摸出一个崭新的信封,笑着塞到站在原地忍怒不发的齐郁手上,拍拍他的肩膀往后院走,“那你们玩。你和彭彭,他们玩。”
彭柯没由来地惶恐,他和齐郁对视,想用眼神专递他的无助与歉意,对方却突然变了表情——有人从他手里抢走了信。
“什么信啊?谁寄给你啊,你爸妈?”
“给我!”
齐郁伸手去抓,立刻从柜台前跟了出来,邹志却灵巧躲开,伸长了手传给二壮。彭柯被对方撞得后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晃眼的白色闪来闪去,像是被人下了咒,一动都动不了。
“彭柯,你拿着啊,别给他!”
那抹白色冲彭柯扔了回来,轻飘飘的。他本能地伸出手接住,摸到怀里皱巴巴变形的信封,终于出声,“别抢了...”
“你发什么愣啊!”
二壮撞他的肩膀,去抢他手上的信,却没看到齐郁根本没有再跑过来,反倒是彭柯捏着信不放。
“你!”
他一用力,手上的脆弱纸张便撕开了口子。
齐郁还是没有表情,但他的呼吸粗重,脸上涨红,眼神阴郁得可怕,看得二壮一阵心虚发毛。他无意和齐郁结仇,两年前,他太姨妈过世,他还见到齐郁在街边扎做给她的花圈。他迟钝意识到这封信触动了齐郁的情绪,让这个平日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怪人如此动怒,肯定真的和他爸妈有关。
事已至此,二壮瞟向彭柯,怎么他会摆出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终于能有点肉渣了!嘿嘿
第9章
邹志和二壮本来打算叫彭柯去网吧上网,没准还能省下一天的网费,拿齐郁取乐只是顺路的事。和彭柯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爱凑热闹又没心机,跟任何人交好都情有可原。只要让他见识点儿齐郁的刻薄怪异,随意煽动几下应该就能把苗头切断。
没人想把事情闹大——如果这信真的有那么重要,他们几个刚刚还跟齐跃民打了招呼。
“别开不起玩笑嘛。彭柯,把信给他,闹着玩都不行了。”
彭柯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手上的信就被直接抽了出去。齐郁好像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进店里。
“齐郁,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了,干嘛那么大反应。”邹志一把抓住彭柯的手腕把他拉回来,觉得没面子,“算了,走了,上网去。”
哪怕齐郁抬头看他一眼,彭柯都会坚持留下来。他被邹志拽着不放,却还往齐郁的方向挪动,但对方垂眸拆开信封,然后背朝他们坐下,显然默认了只想他们赶快离开。
他不理会其他人也罢,为什么不能抬头看他一眼,让他安心一点?彭柯恍惚,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对话的时候,他面对着一堵墙,说什么做什么都变成箭矢过错,所有疼痛只会反弹到自己身上。
心不在焉地玩了没多久,就到了饭点。彭柯想借此机会开溜,邹志却又叫来了两人,凑齐五个人开黑,这时离开倒成了扫兴。挂着满屏的负战绩,好容易挨到他们散伙,彭柯立马拐到了齐郁家,却只有齐跃民坐在电视机旁端着饭碗。齐郁去药房帮他买药了,前脚刚走。想到在外面解释也不合适,彭柯只能先回家吃饭。
兜兜转转,见到齐郁已经是傍晚。他又带了小吃给齐郁,不过这次不是点心,是一袋子开心果。告诫自己一口也不能吃,彭柯仔细扎好揣进兜里。
齐跃民已经上楼休息了。镇上通常九点就黑透了,此刻只有写些小商店小吃店还营业。齐郁一个人坐在店里开着盏小灯看书,抬头看见彭柯站在灯下,眼睛圆圆地发亮,整个人都冒着热气。
“齐郁,我...你看什么呢?”
一见面就道歉的场景似曾相识,彭柯双手背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假装对他手上的书感兴趣。
齐郁合上书,视线扫过彭柯身后,伸手拉上了头顶的灯,“关店了。”
“哎!你别走啊,我错了,我是来道歉的。”彭柯急了,突入其来的黑暗也让他心慌,他抓住齐郁的胳膊,“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