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墓园+番外(19)
谈晏铭并不好奇,但这样的宋之和太难得,就像偷来的。他与周冶的事情早被一股脑抛到天边。
“想。”谈晏铭摸了摸他的头,“能让我看吗?”
宋之和好像很喜欢他的碰触,柔软的发顶蹭着他的手心,好一会儿才很调皮地跳起来:“不给你看!”
谈晏铭不能对这样的他说不,只觉得一颗心都化成了春水。他把人抱在怀里,说:“好,那就不看。”
宋之和突然挣脱了这个拥抱,他的脸严肃起来:“你是不是骗我!好偷偷看我的宝贝!”
他越想越伤心,突然把那盒子尖角朝自己抱得紧紧的,默默流起眼泪。
那角很硬,谈晏铭怕他伤到自己:“宝贝,我不看,给我好不好,我给你放得高高的,谁也看不到……”
说着去他怀里拿,谁知宋之和认定了他要抢这个“宝贝”,两手捧着盒子不停挥舞:“拿不到!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谈晏铭又怕起这看着很有分量的盒子掉下来砸到他,只能拿手去抢,宋之和急地拿着那盒子乱挥,一下没拿稳倒扣在不远处的地板上。
“我的宝贝……”宋之和好像理解不了小盒子怎么会没了,整个人呆在那里不会动弹。
谈晏铭叹口气去给他拿那个盒子,离地的一瞬间好几本黑皮画册掉了出来。他正想装进去放起来,一张没订牢的画飘在地上。
一张每日从镜子里看到的脸出现在干燥的画纸上。
谈晏铭愣了愣,打开了一本黑皮画册。
不同表情,不同衣着,连画幅也不同的自己。每一张,每一张都是自己,画种也不一样,黑白与彩色都有。
他几乎无法思考,但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跃升出来。
宋之和不知道何时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趴在他肩膀上跟他一起看那些画。
“我的宝贝被你看到了。”宋之和有点不满的声音在他左耳的耳道造成一个小型的爆炸,“坏蛋。”
他抖着手去翻其他的那基本画册,不出所料如第一本一样,全是他的画像。
只是有一些已经有些年头了,他看到一张自己逆光站立的画,穿着大四那年谈震送给他的订制T恤,上面印着TYM三个字母,毕业那天打完球被偷了,害他只能光着上身回了家……那画上黑灰的线条笔触早已被摩挲得模糊。
他骤然合上画册,宋之和被他对待画册过于粗暴的举动搞得有些不高兴,把脑袋重重撞在他的肩膀上:“太重了!不许这么对他!”
他抖着嘴唇扭头看这个人,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但好在还有直觉,知道从最重要的开始问起:“为什么画我?”
宋之和把头埋在他的衣服里面哼唧,半天也不抬头。
他的声音颤抖到无法控制,但即便如此也抑制不住地大声喊了起来:“宋之和!你他妈到底为什么画我?!”
宋之和终于抬头,眼睛里含了点水,一眨又不见了。
“好凶……”他嘀嘀咕咕,把画册一个个排在盒子里装好,眼神躲躲闪闪不看他,“干嘛凶我啊。”
谈晏铭觉得自己几乎要流出眼泪,他捧住宋之和的面颊,拇指打着颤摩挲他柔软的皮肤,哑着嗓音说:“宝宝,宝贝,我的心肝……告诉我,行吗,啊?说,为什么画我……”
宋之和被迫与他对视也没有反抗,只是语气非常鄙视。
“你好笨啊,还能因为什么。”他说,嘴巴被谈晏铭的手掌挤的稍稍嘟起来,说话模糊不清。
“当然是喜欢你才画你。”
谈晏铭一把将他勒进怀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宋之和奇怪的眼神,他永远学不会的反抗,温顺,而自己那么多,一次次有意或者无意的残酷话语。
“宝贝……”
宋之和却伸出细长的胳膊环住他。
“你伤心什么呀?”他说,声音很苦恼很疑惑,“我做什么你才不伤心呢,我都去做,我乖乖的,你别哭啦……”
他在这一瞬间恨不得自剖心肺给宋之和丢着玩,只要宋之和……只要宋之和……
只要宋之和什么呢,他再怎么被残酷对待也没有哭过。谈晏铭只能无耻祈求这画在纸上的喜欢再多一些,永远不要离开。
第25章
谈晏铭有几种还不错的选择,无论是在宋之和晨起时体面紧密的拥抱还是更抓马一些的忏悔几乎都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经历了大喜大悲的人在好不容易睡去的宋之和床前枯坐一夜,不知想了什么,最终在凌晨四点逃跑了。
宋之和醒来之后头痛欲裂,对于晚上发生过事情几乎没有记忆,只剩谈晏铭嘴唇贴在额头的触感似乎仍留有余温,他忍不住抬手去摸,当然什么也没有。
潜意识总觉得发生了一些控制之外的事情,记忆的终点却只能追溯到拿着盒子躲避周冶,再往后就什么也不记不得。至于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他根本不欲再想。
早饭时宋之和状似不经意地问胡姨昨夜有没有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再解释自己喝醉,什么也想不起了。
他不知道胡姨为什么那样惊讶地看着他,最后却摇头说什么也不知道。
他以为最多是喝多了令谈晏铭不满,不过谈晏铭总也不满,在记忆力搜寻无果便也不再多想。
这天晚上谈晏铭没有回来住。
第二天也没有。
直到第五天早上,胡姨接到了谈晏铭的电话。
那头谈晏铭嗓子好像有点哑,只问她宋之和在干嘛。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厅坐着吃饭的人,叹了口气:“晏铭,他什么也不记得,你回来吧。”
她浅眠,两人动静那么大很难不被她听到。
谈晏铭沉默了一下,把电话挂了。
在床边沉默地望着宋之和的那几个小时他想了很多,情绪也从最开始的心痛和快乐慢慢发酵成没有道理的怒火。
他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比如那张时间线追溯到多年之前的逆光画像到底从何而来,宋之和的感情又从何而来。但他一边怯于发问,一边对宋之和的不坦诚生出委屈。
再加上谈震这几天借着叶嘉在做最后的部署,也不是与宋之和摊牌的好时机。满含着心虚恼怒憋屈地跑了,谁知那人什么也不记得。
他恼火更甚,当天晚上就回家打了满足又别扭的一炮,根本不晓得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与他原本计划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知道宋之和被逼到站在小公寓的冰箱前面流眼泪,不知道他坐在房间里陷入几欲将他吞噬的自我怨恨,也不知道就在此时,叶嘉出于怎样的心理将计划提前传了风声给谈耀宗。这三年麻烦不断的父亲终于确定两个儿子在背后搞了什么样的大动作。
凌晨四点半,巴赫最好的睡眠时间,他的熏香仍未燃尽,睡眠面膜在脸上泛出油润的光泽。绸质睡袍半解,西班牙纹绣羊绒毯堪堪遮住胸膛。
直到他被巨大的捶门声吵醒。
他猛地睁开眼,手腕一动从枕下掏出把M1911。
谈震手下分管通讯的齐通站在他的门前:“谈耀宗知道了。”
五点钟,谈晏铭被巴赫从住处接走。
即便囿于谈震花费多年为他筑好的铁笼,谈耀宗仍然是狮子,更何况笼门被叶嘉轻轻掀起一角,更给了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叶嘉以为谈耀宗已翻不起水花,根本想不到他仅仅只是警告谈晏铭彰显自己威力的行为让谈耀宗下定了与谈震鱼死网破的决心。
谈耀宗明白谈震一定已经摸清了方俞的死亡真相,所以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事到如今即便窥探到了谈震的计划也早已无法扭转乾坤,拖住谈震给自己创造谈判条件便成了他唯一要做,并且不留余地要做好的事情。
什么筹码对谈震来说无法忽略呢。谈耀宗笑了起来,对暗处招招手。
“五,你跟了我几年?”
“二十年了,先生。”
“我有最后一道命令,滴水不漏地做好,你就自由了。”谈耀宗看着眼前无比忠心的沉默男人,嘴角挂着笑意。
“去关照一下二少爷,我这个可怜丧母的小儿子,今天可能也要失去父亲。”
宋之和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时已经晚上九点钟,他心绪不宁地又拨了一次谈晏铭的电话,仍无人应答。
巴赫的手机更是处于关机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