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在御想不到有什么需要单独说的,还点名要“白天”?“晚上直接说不好吗?或是你现在直接说。”
吴窥江又大爷了:“电话里不方便,乖,找天,出来一趟。”
这跟皇帝的圣旨差不多,钟在御不得不臣服,他又不是吴佩汉惟命是从,说:“明天?”
一开口,就成了听话。话只在嘴上听,他全当哄老板。明不明天还另说,晚上他就给问出来!
“行。明天。”
那头急匆匆地逼他选定时间,日理万机似的。钟在御怕被挂电话,他还有事要问,忙唤一声:“老板?那个……”
“听着呢。”听得出支支吾吾,吴窥江说,“我不挂,你有事慢慢说。”
像个知心树洞,随便倾诉。
背景音听得出忙碌,物件磕磕碰碰,电流滋滋啦啦。开扩音了?有多少人?隔不隔音,万一被听了去!钟在御咽了口唾沫,一应的话都咽下去。
吴窥江说:“连的蓝牙耳机,别慌,只有我听得见。”许是相隔遥远,他觉得接下来的话一定合心合意,不由心荡神驰,“我等着你……你在和谁说话?”
“我没和谁说话,是楼下在吵架。” 钟在御的好奇心点燃,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可惜楼高,满足不了八卦心肠,不由心生一计,“你能不能听见他们在吵什么。”
他拿着手机的手伸出窗。
吴窥江吼他:“听不见!也不想听!”
这下可好,他全盘崩溃。
楼下的八卦没能听到,钟在御惋惜,问:“是你干的吗?摄影棚的事,他们都说昨晚袁哥被抓进去了。”
是……也成不是了。
感情刚才可着心的期期艾艾,就是为这破事?继二连三,吴窥江大火:“你当我孙猴子神功广大?还是兼职开警局行侠仗义?”
钟在御遭骂,立马不吱声了。
吴窥江不耐烦:“行了,明天我来接你。”
“哦——”
肯定还翻白眼了!仗着他不在就阳奉阴违!没大没小,没上没下……所有能想到的罪名都隔空抛物,吴窥江想还不都是自己惯出来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不活该,他按着自己喜好惯出来的脾气!他喜欢。
挂断电话,钟在御忘记被吴窥江逗的不快,想找林森,没看见人。
奶奶说:“他想等你打完电话,等不急就走了。”
林森瞧钟在御打电话的表情,经不住一阵心尖酥痒,想投奔情海了。他还记得那天穿的牛仔裤,发现已经洗过在阳台晾晒。挑下来,前后各两个口袋翻了个遍,只纳闷程鹿转性了?
林森总疑心程鹿此人的记忆只有几秒,隔一会儿就在他口袋里塞张名片。塞一张他丢一张,换来的是一张一张继续塞的乐此不疲。
总有漏网之鱼,林森想着,翻箱倒柜,最后在帽兜里翻到一张,估摸鞋垫底下也能找到三四张。
“喂?”
林森脾气很差:“我。”
那头十分欣慰:“林森?你好你好,你身体怎么样?我前两天过去,他们说你辞职了。”
“我是辞职了,你那边还要人吗?”
“要要要,正缺你呢,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酒吧什么时候开门营业!”程鹿像一头迷路小鹿,小心试探,“要不先出来——”
又有人打电话,林森一瞧是钟在御,终于想起来他,找借口挂断程鹿的电话,接通。
钟在御抱怨他:“你怎么走了啊,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去摄影棚呢。”那么久没去,钟在御就怕从零开始,他虽年轻,但正是年轻才更分秒必争,等不起了。
林森反问:“我不走,还等你聊完吗?”
没想到被反问,钟在御疑惑:“我聊了很久吗?”
“没有没有。”林森咬牙,这智商是怎么掉了线?明明之前脑袋瓜子那么聪明,他都嫉妒,“下午不去的话,你等得及?”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都恨不得现在已经在摄影棚了。提前吃过午饭,赶往摄影棚,没成想受到热烈欢迎。
袁哥进去了,几个熟面孔也没能躲过一劫,余下的小鱼小虾米不足为奇。要面子的去其它地方重新开始,不愿意的留下来继续谋机会。
这一行,最不讲究友情天长地久,厚脸皮才能千秋万世。
老丁最近可得意了,自打植发之后,演艺生涯蒸蒸日上,接了个重活。他戏服没换,迟迟地来:“来来来给我个喷筒。”
他接过来,喷得漫天金箔,其余人见他忙躲,两人如一身金甲。这一筒全是金箔,最特别,专门孝敬老丁的。
人都散尽,三人到没人的地方一聊,才知道日子还是不好过。
老丁这一单赚了个满钵,新的大群头要按规矩抽五成,老丁没理他:“五成,一成我都不给,呸。”
他靠自己本事争取的戏,凭什么给?袁哥那事叫人不敢为非作歹,捞钱便只能从他们这种人身上层层剥削。拿老丁这事做文章,好理所应当地要更高抽成,叫人人都心甘情愿。
林森站老丁这头:“他就应该一分不要,再和你串通,这样都好过。”
“别理他,反正现在半数都不跟他了,准备推选新群头。我带你们去片场见见副导。”老丁拉着两人,“就你俩走之前的那戏。”
钟在御指着老丁一身老头衫,乐不可支:“不是古装戏吗?”
老丁说他:“你俩拍的那场戏叫梦回敦煌,男三的前世,咋看的。小森,在御不长脑子,你可得把脑子护好了啊,别叫老袁弄来的小妖精给篡了,都是什么狗屁玩意,一身屎臭。”
失了俩最好看的,袁哥找了几个能卖耐看的补缺,都快把老丁气得心脏病突发。
老丁眼里就是揉不下沙子,刚正不阿了一辈子,若是看得下去,他早就红遍大江南北了!
惊得钟在御和林森双双一震,一路都没走踏实。
难怪老丁电话里急切切的,还两个都通知,是有大好的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27章 关心
一场戏NG到傍晚,争分夺秒开拍夜场。
钟在御和林森没能候到副导,倒是见那几个小妖精,真挺妩媚。年轻人没几个不心高气傲的,不轻易服人。何况一走一归,脱胎换骨,更不甘心。
约定明天再过来,钟在御急见百威明,三个多小时的电影,按照目前进度,得听一个月的说教。百鹤一开门,他就蹿到放映机厅,提防隔墙有耳与偷师,门关严严。
百威明正把睡袋踢成一坨。他的伤在脖颈以下,衣服都高领,小脸白白,下巴尖尖,偶尔扬起下巴,比鹤优雅。
钟在御有事相求,明净透白的笑脸上摆明了讨好,手脚本就勤快,现在更是绝尘。
叠豆腐块,烧水泡茶,忧心烫着导演娇娇嫩嫩的口腔,又想起吴窥江的要求,一口一口吹冷了热水,他敢才递过去。
百威明寻常不吭不响,一夜都不说一个字,吴窥江嘴坏,偶尔能把他说烦了。但说起电影,单是说起角度的切入切出,最大程度地烘托演员高超演技,就把钟在御说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凌晨,钟在御才意识到吴窥江还没来,想起还有话没问,情不禁怅怅,意兴阑珊。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凄凄不知哪里来的,有什么事非得当面说,指名道姓点中白天?什么事叫吴窥江连百威明也不顾了,不知问候一句?
放映机厅那么大,他从东走到西,又从前门到后门,够他想好几个来来回回。帆布鞋底又轻又薄,踱得他从头到脚心都焦躁。
还有谁会如自己这般,担心迟到的老板是不是路上遭了天灾人祸?他想,真是最尽心尽责的员工了,年终他值一张最佳员工的奖状。
吴窥江来电的一刹,钟在御恨不得骂他个狗血淋头!
吴窥江的声音响起,他偃旗息鼓,等着说辞。他福尔摩斯附体,爱伦·坡开光,还揪不出三三两两草蛇灰线?
“在影院里?吃夜宵吗?再有人闹事,你把吴佩汉丢出去,和小百躲起来。”
五味搅得心肠七上八下,钟在御拎出一条:“你喝酒啦?”
吴窥江应了一声,钟在御叫那幻想的热辣辣酒精一激:“你酒驾啦!”
“你能不能想我点好!”吴窥江叫他气到酒醒五成,不就是闯了次红灯,今个四舍五入成了酒驾?怒气一转,成了泼天委屈,“找了代驾。饭局刚结束,我才上车。一才上车就想着给你打电话,你偏琢磨我违法乱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