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番外(3)

“槟城大学,那可是高等学府啊,比我们只专攻于外国语的瑞斯学院可优秀多了。”

卢晨知道李主任对沈奕有意见,但也知道这都是关心自己,所以无论听到多不舒心的话也无法反驳。

是啊,如果一个人伤害你只是因为他爱你,你还能怎么办?你能责怪他为什么要喜欢你吗?

把话在舌尖来回品了许久,卢晨还是忍不住说:“老师,我必须要去找他,他已经什么都没了,他不能没有我。”

“他就算没有你!这三年也还是好好活过来了,而且考上了更好的学校!你又凭什么会这么认为,啊?”

老主任彻底拉下脸,几十年的讲课经验练就的清晰洪亮的嗓门一圈圈回荡在独立办公室里。震的卢晨耳朵生疼。

卢晨虽然是单亲家庭,但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从没被亏待过。虽然长大后成熟了不少吧,但骨子里还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

这一嗓子把他内心面对亦师亦长的李主任时内心里那种莫名的自责感彻底吼没了。

“李叔 ,我必须要去找他!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走进深渊,身边却没有一个能拉住他的人,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绝不可能有第二次!”

卢晨目光坚定而炙热,李主任就知道是拦不住了,既然是他的人生,便由着他走吧,是对是错都在前方,没人会知道。

被迫想通了这一点,他随手拿起电话打给了槟城大学的一个老同学,卢晨这颗紊乱的心才总算稍微静下来一点。

李竞择动用了关系,将卢晨调到了槟城大学。

槟城大学教师的待遇其实不及瑞斯,学校不给安排教职工宿舍,卢晨只好冒着寒风抓紧先找个住处。

其实他刚到槟城大学的时候先在汉语言教学楼蹲点了大半天,早就湿透了外套,还是没见到想见的人。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先保住革命的本钱最重要。

行李箱拖在雪地上,活像推土机,刮起一堆雪。“这么多年了遍寻不得,还好他还活着”。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卢晨的眼泪被冷空气冻存在眼眶里,然而心脏的炙热却极力推动着这个热力源往外涌,最终只能是糊在眼眶里模糊了视线。

卢晨突然笑了,心里一时觉得无比的感动。

下午五点,卢晨面见了房东大爷。

大爷年有七旬,据说年轻时上过战场。个性如今依然刚正不阿,先小人后君子是他的口头禅,儿媳妇就是这个小区的物业,租金开的很合理,绝不多要,也不能赔本。

面对这样一个坦诚而又公私分明的房东,卢晨多少有些庆幸,他可不希望再浪费时间就价格问题互相纠缠。

“锦尚明珠公寓”,卢晨琢磨着这公寓的名字频频摇头,“怎么也该叫掌上明珠公寓才对啊”!

房东眼角抽了抽,对他的关注点很是新鲜,心想这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就这里吧,我住这一间是吧?”卢晨指着有阳台的侧卧偏头问向房东。

房东一面思索着要不要把房子租给一个疯子住,一面下意识的回答道:“嗯,之前那个租户刚搬走,哎,住的都是男孩,方便。只要把卫生搞好就行,我就这一个要求。”

“知道”,卢晨裂出一口白牙,简洁的发出几个字:“我是处女座!”铿锵有力。

房东:“……”

卢晨挂着真挚的笑容,用巧劲儿把行李箱一推,四个轮子的物件便稳稳当当的钻进了床缝里。

签了合同交了租金,卢晨大喇喇坐在沙发上,面对整屋暖黄色的墙壁,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离着只有十分钟步行路程的槟城大学。

明天还要办理入职手续。卢晨是人文社科系的老师,哦,由于新入职先从助教干起,沈奕是汉语言专业的学生,在槟城大学的专业安排里,正好同属一个系,一个教学楼,说不定又可以当他的老师。

想着想着,心里就跟灌了蜜一样,就等着蜜蜂上门了。

浴室里的淋浴声终于断了,也不知道这哥们屯了几年的灰还是自己合同签的太麻利了。

一个只到他肩膀高但是腰有他三圈大的彪形大汉围着浴巾走来,浓密的胸毛还挂着蒸腾的水汽。

卢晨套近乎的递上一只烟,这是男人之间熟络起来最快的方法。

“哥们儿,我是刚搬来的,我叫卢晨,明天去槟城大入职。你怎么称呼?”

大汉紧了紧快要被撑开的浴巾,“朱稳稳,你可以叫我胖子。”

胖子弯腰点烟的动作又把浴巾撑开了点,于是他叼着烟又紧了紧浴巾。

卢晨很想说,要不你先进去换条裤子吧。但他同时心里又在想,朱稳稳?确实够稳的,人如其名,就是乍一听有点不相称的文艺。两个声音互相挣扎,使他错失了回话的最佳时机。

“我是槟城大毕业生,现在也是留校。”

“哦,留校读研?我之前毕业的时候也是挂职读研的。”

胖子呼出一口烟,“那倒不是,留校开了个服装店。”

卢晨:“……”

你确定你能卖的出去?

卢晨抿了抿嘴,将这句话咽了下去。试图换个话题缓解尴尬。

“哎,对了,另一位哥们呢,能住在的这附近的应该都是槟城大的吧,说不定还是同事呢。”

“他呀,是个学生。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什么专业的,大学里还能忙成这样。”

卢晨现在听到“学生”二字就有点气血翻涌。

胖子一嘬烟,脸一扬眉一皱,“我们一起住了也有一年了,但是都没见过几次,就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碰到过。每次都趴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写什么,话都没说过几句。”

“嗯,那他叫什么名字?我见面也好打招呼。”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压根不知道他的名字。”胖子一摊手。

厉害,也算是很奇葩了。

“不过这男生,长得可真……美,对,只能用美来形容他”,胖子没有给他回话的机会,“我活这么大,加上上学的年头,和无数男人同屋过,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简直比女人都要漂亮不知多少倍。但是说到气质吧,又非常的清冽干净,总之是特别有味道的一个人。”

卢晨的心莫名的狂跳起来。

不会吧?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我他妈才来第一天!

胖子心宽体胖,没听到卢晨狂跳的心跳声,继续心驰神往的说:“我第一次见他是白天同学聚会酒喝多了,半夜起夜。看到他正坐在餐桌上,嗯,就是那”,胖子转身指了指餐厅,“他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在电脑前打字,前面摞着几本杂志,餐厅的暖光灯打下来,我他妈一个纯爷们儿二十多年里头一回觉得自己差点给掰弯了!”

这时候卢晨应该应景的笑一声,但他实在扯不动嘴角。他有些激动,因为他知道沈奕确实有这样的魅力。又有些愤懑,就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样。

胖子侃侃而谈半天没有人回应,终于意识到卢晨的不对劲儿,胖手一拍他的肩,“哥们儿,你怎么了?”

卢晨像是终于回过神,“没,你,你继续说。”

“哎,也没啥好说的,可能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吧。我猜他都是应该是靠稿费过日子的,见过不多的几面他都是在赶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家庭条件又不是很好,为什么非要出来租房子,还搞得自己半夜三更都不睡觉。”

卢晨的心从狂跳转成了剧跳,跳动程度从哐哐哐敲门转成了起飞的飞机,轰隆隆的声响炸遍云霄。

因为孤苦伶仃的沈奕,一直是靠奖学金和稿费维持生活的。

沈奕其实是一个大老板和小三的孩子,名字是收养他的人取得。小三觉得带个孩子影响自己‘万紫千红总是春’的远大前程,于是沈奕生下来就被他妈扔给了他爸。

他爸养他到六岁,沈奕在正主家里受了六年的欺侮,后来他爹实在受不了了就挑了个日子把车开到了乡下,脚一蹬车门一关,扬尘而去。一套动作利索至极,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

小小的沈奕茫然的看着跑远的车,连哭都忘了。他本能的追赶把他落下的车,脚丫子被乡间坎坷的土路一绊,摔了个狗吃屎。再也没爬起来。

也许,他从未爬起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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