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故意垂头哀叹一声:“唉,那看来我应该要不到了。这鱼只好白送了。”
“那……谢谢宋老板了?”
“季先生太客气了。”宋郁把手里的烤鱼竹签递过去,“喏,尝尝。趁他们还没上来,赶紧着。”
季安和接过那被烤得两面黄的鱼,斯文地吃了起来,看得宋郁动作也跟着慢下来。直到梁好后来和猴子结伴上来的时候,画面才陡然回归了正常,人手一串鱼不说,架上还一直烤着鱼。
后来宋郁还从书架下翻了瓶他藏着的酒来共享,梁好不怎么能喝酒,喝了两三杯后就不知天高地厚地要和老板拼酒,猴子说着举杯要帮宋郁挡酒。
这一番折腾下来,猴子是被梁好稀里糊涂地灌了半瓶酒下肚,宋郁和季安和合力把他两放到了棚里的那张榻上。
季安和拍了拍手看向了双眼微醺的宋郁。
宋郁当时也被梁好灌了不少,不过他酒量应该挺好,所以人还是清醒的。
“你也回去歇会儿?晚上醒了再说?”宋郁说。
“嗯,”季安和点着头往门边走,走了两步,却突然回头,“欸。”
“嗯?”宋郁坐下后挑眉看过去。
“你刚刚想要什么?”
宋郁手上拈起竹篮里的花瓣,舔了舔自己的犬牙,眼里带着点狡黠,笑说:“要人。”
季安和听了蔑他一眼:“宋老板也醉了。”
“是啊。”
醉了。
宋郁的指腹搓弄着花瓣,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低头将手中的花瓣吹开来,轻声喃了句:“该醉深点的。”
第八章 别花
宋郁那句“是啊”还是在季安和转身离开时传到了季安和的耳朵里。
季安和的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还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他脚步未停,对着门外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了房间的他倒在自己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起了之前陡生的那个念头。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季同一定要让他来这里的度假的原因。
这个地方,真的让人放松,比他待过的任何地方,都还要令他感到舒适。
他翻身抿了抿嘴,回味起了中午这顿烤鱼和美酒。
这一顿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他在自己的城市里吃的任何一顿都还要令他记忆深刻。
他唇微动了动,合上了眼,渐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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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霞光落在窗口。从午觉里醒来的季安和拉开了屋里的窗帘,照旧将玻璃窗向外推开,霞光趁势钻了进来,慢慢在整个屋子铺陈开来。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适时响起来。
他走上前开门,看到门外冲他招了招手打招呼的人,笑道:“宋老板,酒醒了?”
“醒了。”宋郁放下手,“那天我在花园那里说的话……”
季安和打断他:“是说了什么吗,我不记得了。”
宋郁挑挑眉,领了季安和的情:“是吗,我也不太记得了,”他将那本原版书递了出来,顺水推舟,“但依稀记得季先生好像看上了这本书?”
“嗯?”季安和的目光在那本书上徘徊了一阵,看着那泛黄的页脚,没有拆穿宋郁略显拙劣的谎话,再者他也是想看那一本的,但在没确定宋郁的真实意图之前,他没有伸手去接那本书。
“我之前买来就放那儿了,留着也是落灰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翻翻?”宋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本书上,他夹了一把开楼顶花园这道门的钥匙在书里,钥匙留了个头,像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书签,“书架上还放了几本别的,就是不是小说了,可能都已经放得发霉了。要是季先生闲了——嗯,要不就当作是我的……”
宋郁的眉拧了拧,似乎在找一个好的说辞。他刚刚才说了自己不记得了,又说赔礼,好像不太好。
“赔礼道歉?”季安和听懂了他没表达出来的那句话,目光微动,又重申了一遍,“其实不用这样,我说过我忘了。不过,只是晒晒书的话,也算等价交换了。毕竟喝了你的酒,也吃了你的烤鱼。”
“那……季先生这是愿意和我交个朋友了?”宋郁笑着扬扬下巴,递了递书。
“宋老板交朋友的方式真还挺别致的。”季安和跟着噗嗤一笑,抬手接过了书。
宋郁的手指点了点露出书边的钥匙,笑道:“那要看跟谁,我大概也只和季先生这么别致过。”
季安和翻开书,将钥匙拿在手上,目光不自觉往门边别花的小蓝上瞟了一眼,见前几天都别了花的篮子现在空空如也。
他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才低声应了句:“知道了。”
宋郁目送着季安和回房间关了门,才瞥了眼那个空空如也的篮子,转而撇撇嘴。
但他的心情仍旧很好,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的那种愉悦。路过二楼楼梯转角处的那个花瓶摆设时,他还难得地抬手将歪了的花枝扶正了,才往楼下走去。
梁好在花园里指导着猴子去搬花架顶上放着的那几盆花,回头看见下楼的是宋郁,赶紧跑了过去,忽略了在花架边问“这盆也要搬下来吗”的猴子,殷勤而狗腿地对宋郁笑了笑。
宋郁漫不经心问道:“什么事啊?”
“老板,明天我想请假!”
宋郁迈出屋子,替梁好回答了猴子:“搬下来吧。”才回头看向梁好:“嗯?”
“明后天不是朝花节嘛,我和朋友约好了,去上关看花。”
朝花节是白族人原为百花仙而设的百花会,现在家家养花的习俗一直传了下来,这朝花节也被保留了下来。
每年上关下关那几个花海都会联合办些活动,宋郁是知道的。不说梁好,就是宋柚在这里生活了二三十年了,还是每年都会转上一圈。这些花,看不腻的。
“去吧,”宋郁将猴子搬下来的花挪了位,又交代道,“但是,老规矩,得把工作做完。”
“好的,老板。”
“要去玩两天吗?”宋郁拿过花园木桌上的一把剪刀。
“嗯。所以后天的工作……”梁好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猴子,猴子立马转开目光,装作看不到。
宋郁看着眼前两人眼神一追一避的,笑了一下,站出来说到:“那明早把上次那几间房,别上新花枝了再走。后天的事,我自己来。你个女孩子,记得晚上早点回来就行。”
“好的!谢谢老板!”梁好一听更乐了,立马报恩似的上前接过宋郁的活儿,表现道,“我来我来。”
“哦,对了,三楼明天也别忘了别几枝花。”宋郁把手上的剪刀交给梁好,拍拍手,通知着,“今天你忘了。”
“可是往年怎么没见着三楼要别花枝啊?”梁好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还一别别一周。”
“今年花好,适合。”宋郁看着梁好剪下来的花骨朵,嘴边噙着笑。
“什么适合?”梁好跟着看向手上的花枝。
枝上一点殷红夺目,骨朵含羞待放。
明明像极了某个人,细看却又不那么的像。
宋郁的笑容忽然变得温柔了许多:“他适合。”
“它适合?”梁好把花枝举起来,左看右瞧也没瞧出什么分别,“我觉得它和往年没区别啊,就是今年开得早点?”
“话多。明天记得别完再走。”宋郁瞥了一眼那花,往厨房走去。
“哦。”梁好冲着宋郁背影瘪了瘪嘴。
第二天天亮得早,大概天也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分外晴朗,连楼顶的风也应景得变得柔和了许多。
季安和一向起的很早,他按部就班在楼下对门的小摊吃完早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了楼顶花园,履行他的承诺,替宋郁晒晒书。
他从书架上取了两三本,放在面前那与其说是榻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块木板搭起来的板上。
他又一一翻看了下这些在宋郁口中要发霉的书。其实不然。每本书原先都有被翻过的痕迹,并不新,也自然不会到发霉的地步。
只是宋郁这人对他说话半假半真的,季安和不知道他到底哪句是揶揄,哪句又是真话,就不自觉地想靠近探究一下,想看看他到底哪里是真,哪里又是假。
季安和正回想着这半个多月他接触宋郁的几次,忽然“哒哒哒”的上楼的脚步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了。
是有人上三楼来了。季安和这样想着。
他拿着手上的书,站起来向着门边走过去,往走廊里探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