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回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季安和。
街灯下,那人目光熠熠,笑眼比夜色还要温柔八分。
宋郁好像也在这样的夜里终于看清了他的季安和不是化雪的风,也不是误人的风,而是绊他脚步,牵他心神的那个人。
是人潮涌动里,最留他目光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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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郁牵着季安和的手一直走到游鱼门前,他们才彼此默契地放开来。
季安和径自坐回了他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宋郁经过吧台,直接上二楼,找宋柚打招呼。收拾着吧台的酒保冲掠过去的人打了招呼:“宋哥,你来了?”
“嗯,柚姐呢?”宋郁双手搭在二楼的铁栏上往下望着那个坐在他座位上的人,随口问道。
“老板娘说要回家,先走了。”酒保答。
宋郁立马皱起眉头:“回家,回哪个家?”
酒保推测:“应该是双廊那间房子吧。老板娘六点过就走了,说还要去赶晚饭,应该不是回古城。”
“她双廊的那间不是租给别人了吗?”宋郁不安地拿出手机,一边拨着号码,一边走回楼下。
但还没到一楼,宋郁就听见了听筒里传来女声客服的那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她还说了什么吗?”宋郁走向吧台,想着那天夜里那人渣的事,火气突然就蹿了上来。他的阿姐是耳根子软的人,指不定那人渣再说两句好话,自己的阿姐就又凑上去了。
想到这里宋郁连盘问着酒保的语气都变得凌厉起来:“今天阿姐打什么电话吗?见了什么人吗?之前不是说有不对劲要跟我说一声?”
酒保被宋郁接踵而来的问题问得发蒙,他怔愣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答道:“今天老板娘没有什么不对劲,宋哥。”
季安和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着急的宋郁。他看着吧台边站着的宋郁眉头紧拧着,手上还在不断地拨着宋柚的电话,那个“正在通话中”的女声也一直在听筒里重复着。
宋郁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狠狠地敲了下吧台,低骂了一句:“妈的。”
“宋郁!”季安和冷声。
“嗯?”宋郁无暇顾及季安和的话,只敷衍地回应着,“你先坐会儿。”
季安和却起身走过来,一手搭在宋郁肩头,一手覆在宋郁紧握着的手机上,他贴在宋郁的头顶,低声劝道:“冷静一点,也不一定和那个人有关。”
宋郁的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满心的着急也被季安和的声音压了下来。
季安和看着身前沉默的人,手捏了捏宋郁的肩膀,才抬头对站在吧台里蹑手蹑脚的酒保问道:“是该下班的时间了?”
“你先回去吧。”宋郁显然是被季安和的话提醒了,整个人的火气消歇了一部分,但声音仍然很冷,“我来关门。”
酒保离开的脚步声渐消的同时,宋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宋郁立马接起了电话,连来电人信息的都没顾得上看。
“喂?阿姐?”
“老板?是我,不是柚姐啊。”梁好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她顿了顿,试探地问道:“老板,您是喝醉了?”
“没有。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要给留门吗?”梁好问。
“哦。给你季先生把门留着吧,他可能要回来,”宋郁吩咐完了才抬眼装模作样地征询了一下季安和的意见,“我还说不准。阿姐不在游鱼,我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回来。”
“柚姐?”梁好说,“她不是去双廊了吗?她说今天那个租民宿的游客退房了,她过去看看。”
“她过去看看?”宋郁对这说辞半信半疑,“那她晚上睡哪儿?那间民宿?”
“哦,她说晚上就住小周姐姐她们家来着。今天猴子也去双廊了,说明天上午回来,刚刚还和柚姐一起给我打了电话来着。”梁好一五一十地交代着。
宋郁的眉头在梁好答话间,渐渐舒开来:“嗯,好。”
“那你一会儿也要一起回来?”梁好问。
宋郁答:“嗯,晚点一起回来。”
“那我把锁留门边空花盆那儿了。”梁好交代完门锁的事后,安心地挂了电话。
季安和收回了搭在宋郁肩膀上的手,往吧台外挪了两步坐在吧台外的高脚凳上。
放下电话的宋郁显然也安心不少,他的目光落在坐在他对面的季安和身上,两人对视一眼,是宋郁先笑了起来,他给自己找好了一个台阶。
“关心则乱。”他说。
季安和听完他的这个藉口,不置可否地跟着笑起来,至于他到底在笑什么,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笑过之后,季安和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看着吧台里站着的那个人,目光微动。
“那……现在教我鱼吻吗?”
第二十一章 说鱼
“那……现在教我鱼吻吗?”-季安和问。
宋郁嘴边带着狡黠的笑意:“季先生刚才不是学会了?”
季安和瞥了宋郁一眼,指尖轻敲着,不疾不徐地。
宋郁揶揄的目光在季安和这不动声色地一来一往间败阵了,他挑挑眉,老实地回身,抬手从酒柜上拿酒:“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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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酒液随着瓶身微倾,倒入调酒器里,宋郁换手,几种从酒柜上取下来的酒紧跟其后。合上杯盖,酒液随着宋郁的动作在器皿内碰撞交融着。
像两人刚才斡旋着的目光,看似无波无澜,却越发焦灼而热烈。
暧昧朦胧,心照不宣。
“笑什么呢?”季安和看到宋郁微弯的眉眼。
宋郁扬了扬下巴,目光越过季安和,看向了远处,说:“上次,我也是站在这里,一边调酒,一边看着你。只是你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季安和一脸平静地说着,还故意补了一句,“也知道那杯酒是谁调的。”
“季先生原来早就知道了?”宋郁把酒倒进了杯子里,悄悄地瞥了季安和一眼,才试探道,“那天晚上的玫瑰也是故意的?”
“这酒名与你有关吗?”季安和没有顺着宋郁的问题答下来,反而回问着宋郁。
“原本是和我无关的,但是因为你……”宋郁手上拿着一根玻璃细管,他一边将玻璃细管伸向酒杯里盛着的酒液,一边说道,“现在就与我有关了。”
季安和往前凑了些,面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宋郁用玻璃细管的动作,嘴上的声却低沉下去,带着几分郑重:“我也是。”
宋郁的动作在季安和的话音落下的时候,顿了顿。他迟迟没有将细管伸进蓝色的液体,仿佛是在思考季安和这出乎他意料的一句话。
——“我也是。”
言外之意,无非是那玫瑰本不是故意的,但因为对象是宋郁,所以现在季安和他愿意认作是故意的。
宋郁抿了抿嘴角,将要压不住的笑意竭力地收敛回来,他故作镇定地低头,将鱼吻这杯酒的最后一道工序做完,才问道:“季先生,这么会撩人?”
季安和看着玻璃细管的前端带着点红,那玻璃细管在宋郁的掌控下向前伸去轻轻地触及液体表面,在一片深蓝里落下一点红。
那点红在深蓝的酒液里显得莫名渺小,甚至只浮于表面,让季安和总觉得这点红是误入了这处深海里,迷失了方向的一尾游鱼。
“试试吗?”宋郁将玻璃细管递给了季安和,要季安和学着他的动作在那处深海放生了另一尾鱼。
季安和怕坏了这杯酒,连忙摆了摆手。宋郁也没强求,他拿回玻璃细管匆匆地在蓝色的液体表面点了一下。
两点殷红缀在一片深蓝里。渐渐地,殷红蔓延开来,边缘互相渗透着,吻在了一处。
季安和觑了觑眸,看着吧台灯光照射下那杯鱼吻:“没有你的酒撩人。”
“尝尝?”
宋郁将酒杯推给季安和。
季安和接过这杯鱼吻,却迟迟没有动作,宋郁收拾了桌面回来,随口问道:“怎么了?”
季安和看着宋郁问道:“既然之前和你无关,那它是为什么叫鱼吻的?”
宋郁撑着吧台上,凑近了季安和,学着季安和之前的问话,将话题绕回了他更想确认的地方。
“那季先生又是为什么要送玫瑰的呢?”
“抵酒钱。”季安和对上了宋郁越发深情的目光,故作冷淡地说着,喉头却不安地动了动,让这点冷淡的语气也显得欲盖弥彰了,“我说过的。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