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车站里头,周讲于还在不停朝后张望,兰姨一把掰过他的头:“周鱼儿你能收敛一点儿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不是的小姨,我不是故意的,”周讲于觑她一眼,“我没控制好,我下次收敛,我错了。”
兰姨气结:“你就只剩认错认得快!”
正说着这几句,两个人从候车室旁边的台球室门口过,里面突然泼出来一盆水。
周讲于一把扯开兰姨,兰姨反应也快,抓着他手臂堪堪往前跑了两步。
但是那水足有一大盆,来得又狠又准,周讲于护在她旁边,小半边身子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
“傻叉吗你王胖子!”兰姨本来就怒气冲冲,当下对着“竞争对手”破口大骂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防护!健健康康!
☆、确认
周讲于看着身上的衣服,“啧”了一声。
台球室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提着盆子,假惺惺地笑:“对不住对不住,没看到外面有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兰姨气到极致,但是一时之间僵住了。
周讲于才不管什么笑不笑脸人,当即猛地往前一步,却被兰姨一把拉住。
他回头看了看兰姨,正过头去眯了眼:“王胖子,你故意的吧?”
“哎小于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家靠在一起开摊子这些年,我家地上你家地下,好歹也算邻里邻居的,我还是长辈,不小心泼了你水你就要打我了?”王胖子一脸佯装的委屈。
后面几桌打台球的人都看过来,周讲于轻蔑地笑了一声:“哎哟王叔叔您不是故意的啊?那我回手泼您一盆水成吗?先道个歉,我不是故意的。”
王胖子顿时变了脸:“你!”
兰姨嗤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王哥,我看你家摊子上水是多,能不能先把水池那头的水关关好?是不是缺钱买不起水泥?要不要我先垫着?”
她说完立马收了表情,伸手去拉周讲于:“走了鱼儿。”
周讲于提提自己湿了的校服袖子,皱了眉:“怎么走?”
“怎么?还真想泼我一盆水?”王胖子问。
周讲于上前两步要去抢他手里的水盆:“来,王叔叔,借我用一用,您就搁这儿支着等我两分钟。”
“给脸不要脸!”王胖子手一让,破口大骂,“都道歉了你他娘的还要怎么样?一个搞破鞋的带一个拖油瓶天天抢生意!我家可是正经生意,谁他娘……”
不等他说完,周讲于一脚踹上水盆边,力气太大,盆子砰地飞出去滚了几圈,最后哐当翻扣在地上。
他手指马上就要戳到王胖子脸上:“你再说一遍?”
车站人多,旁边早已经围了好些人。
兰姨拉不住他,忙大声喊:“来人啊!王胖子欺负我们孤儿寡姨啦!”
应着这一声,旁边有个人突然插进来,拦腰把周讲于给拖住了。
王胖子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依然带着一脸故作的强横。
来人挡在中间打圆场:“哎哎哎王叔给个面子,周周一小孩儿你跟他置什么气?周周别说了,赶紧回去换衣服!”
这人跟周讲于差不多高,周讲于没防住,人尚且扬着拳头,已经被拖得往后退了几步。
“阳子快带他下去!”兰姨喊。
阳子忙拽着周讲于朝着地下室去,兰姨瞪了王胖子一眼,扒开围观的人群,匆匆跟在后面。
后头王胖子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硬生生被拖着到了地下室,周讲于挣开阳子,抬脚在一张桌子上踹了一脚:“操了!滚他妈的王胖子!”
“你也真是,这都马上要成年了吧?怎么还这么容易冲动?”阳子放开手甩了甩,站在旁边防备着他要往回冲。
兰姨匆匆进来,冲柜台帮忙看摊子的熟客道了谢,出了口气:“算了算了,王胖子一家子都混混,咱们也惹不起。”
阳子笑了笑:“姨你没事儿吧?”
“没。”兰姨也笑,“谢谢阳子。”
周讲于平静了些,看向阳子:“阳哥,你都好久没来了啊。今天怎么你一个人?”
“去县城待了几天,今天才上来,”阳子说,“刚去看了大川他奶奶过来,本来想买张票,进车站就看到你们在闹。”
周讲于嘴角一扬,抓了一把头发,转向兰姨,委屈地说:“小姨,我要回去换衣服。”
兰姨白他一眼,从柜台上提起一个袋子,掏出一件T恤扔过去:“给,刚给你买的。”
周讲于长叹一声:“那我校服明天还要穿啊!昨天换下来的没洗!”
“早上你走了之后给你洗了。”兰姨淡淡地说,直接否了他即刻回家的所有可能。
“怎么?有新衣服穿还不开心?”阳子看得好笑,“你来陪我打盘球?”
周讲于无奈,抓着T恤点点头。
兰姨拿过一个盆子,走到台球室最那头放在地上接水。
天花板上有条缝,正对着王胖子家的水池,成天就滴水,说了好几次让修,答应得好好的就没看他们修过。
“过两天我找个人来从下面补一补吧,看看行不行。”阳子说。
“谢谢阳哥。”周讲于换好衣服,应了一声:“我发现这王胖子越来越狂了,以前吵架也没像今天这么着。”
“你念书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不知道,他侄儿现在跟着青玉的黑社会混,牛气得很。”阳子嘲了一声,“县城地盘上闹了几回了,我们都不敢跟他硬来。”
周讲于随口问:“他侄儿谁?”
“原来住下街的王虎,认识吗?”阳子叼着烟去挑杆子。
周讲于挑起眉毛:“妈的,初中同学,跟我和谢呈有仇。”他看了兰姨背影一眼,小声说:“还干过架,有一回打架差点儿被谢呈一砖头废了手,吓得屁滚尿流。就一胆小鬼。”
“小呈厉害啊,平时不声不响的一点儿看不出来。”阳子笑,“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大川还收拾过他哥,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有靠山了,惹不起。”
两个人顺势讲了几句耿川,说到他家旧房子马上就要拆,奶奶估计在那边住不了多久了。
打了盘球,阳子说还有事要先走,兰姨随即提着周讲于领子,像对待刚上学的小孩子一样,把人往凳子上一按,连练习册都给翻开了,笔直接塞到手里。
周讲于哀嚎半天,无果,最后在兰姨沉默的威胁中投降,乖乖地握好了笔。
就这么被兰姨守着,跟谢呈变得只能在学校里见面,刚开始周讲于不满是不满,但每次找到机会搂抱亲热的时候还觉得新鲜。
然而一周过去,到了星期六,他开始觉得自己都精神恍惚了。
吃过饭天黑下去,台球室里的灯全开着,生意最好的那一阵儿已经过了,场子里安静了些。
周讲于因为心烦,作业写着写着开始转笔玩儿,猝不及防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干嘛啊小姨!打傻了!”他大声说。
兰姨气道:“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让你写作业你在干嘛?”
“唉。”周讲于拖长着声音叹,“可是这道题我不会做。”
他抬眼看兰姨,见她表情还没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笑嘻嘻地接着说:“这题班上只有谢呈会做,平时他都会给我讲题。小姨你不知道,谢呈每半学期都会给我写一个学习计划,照着他的计划表,今天晚上我俩会把一个星期的难题错题都总结好,然后一起找弱点,每道的知识点都要做到融会贯通。这样学习效率可高了,讨论一晚上比我自己学几天都管用。”
兰姨看了他一会儿,周讲于悻悻地垂眼,插科打诨的态度突然消失,声音低了下去:“我不说了小姨,我马上就写。”
片刻,兰姨在他旁边坐下,问:“鱼儿,你恨我吗?”
周讲于没抬头:“为什么要恨你?”
“我不让你跟……跟小呈,来往。”她轻声说。
“不恨,我理解你啊。”周讲于说,“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理解我的。”
兰姨叹了口气:“我理解。”
周讲于诧异地侧头看她,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兰姨说:“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想法。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一是怕事情兜不住,让别人看你们笑话,最主要怕你玲姨难过,她过了太多苦日子了,小禾的人生是小禾的,麦子也不用说,她的盼头都在小呈身上,而且她也不像我这么容易接受外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