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槐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扯出笑容,很快便垂下眼眸,缩着身体,抱住膝盖靠在床头。
“出去。”
“槐槐。”顾期刚碰上他的肩膀,立刻便被狠狠地打开。
“别碰我!”叶槐抓过枕头砸他,“你走,你走啊!”
他连生气打他,都只舍得用柔软的枕头。
顾期接住枕头放到一边,毫不犹豫地靠过去抱他,后者却更用力地挣扎起来。
“我叫你走开!出去出去出去――!”
“槐槐,槐槐,我不走。”顾期怕他磕着碰着,两只手牢牢地圈着他。
“你走!你去找别人,这里是我家……”
他伤心到了极致,熬到现在早已身心俱疲,声音渐弱,到后来就是反复低语:“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
顾期从未见过他流这么多眼泪,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疼。
“槐槐,没有人比你更让我在乎了。”
“你骗我,你骗我……”
叶槐用手背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小小的打了个哭隔,“你想生气就生气,你想不理我就不理我,你想和谁约会就和谁约会,你才不在乎我。”
他太难过了,像是要和过去决裂一般,将心事全然倾吐。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太喜欢你了,我想拥有全部的你……”
顾期一愣,欣喜还来不及到达眉眼,又听他说:“可是不行对吗,那我也不要看着你和别人约会,恋爱,结婚……”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我要忘记你,我不要喜欢你了……”
明明是想解脱,可是说完却觉得心脏疼得要死掉了。
顾期扣着他的后颈,让他将脸埋在自己的肩窝,很快,温热的泪水便顺着他的胸膛往下,烫着一片麦色的皮肤。
他的脸颊贴着叶槐的脑袋,心里想的是刚才看到他颓然的醉在酒吧角落里的样子。
“槐槐,对不起。”
“我一直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想错了,我太笨了,对不起。”
他说一句,就亲一下叶槐的头发。
“没有不理你,也不会再有别人了,这几天我和我妈说清楚了,还有之前的事,你听我解释。”
“槐槐,别哭。”
“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第23章
他絮絮不休的在叶槐耳边低声悔过,直到感觉颈肩处的湿意已无,没有新的泪珠滚落,顾期才发现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他自己也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今晚从站在楼下的不安,去酒吧接人的担心,到后来听到那些话的怒火攻心,情绪至始至终都绷得太紧,以至于疲惫上涌也是来势凶猛。
但是至少,他可以暂时抛开一切抱着这个人安睡。
他把叶槐放进被子里,又去用毛巾浸了热水给他擦洗,后半夜,才终于在他身边躺下。
晚安,槐槐。
这一觉让叶槐陷入了梦靥。
幻象里有光怪陆离的高楼和暴雪,他被某种恐惧支配,流离奔逃在城市间,直到被人拉进小屋里,坐在壁炉前,才感觉血液回流到心脏。
但他还是没能醒。
迷迷糊糊中能感觉身后有人,温暖的身体贴着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是熟悉的家里,是他的棉质小床,但他太累了,想睁眼却没有一点力气,半梦半醒之间,他被人抚平了紧蹙的眉心。
顾期摸着他的脸,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比叶槐醒的早,一整晚都在想他说的话,想连日种种,清晨还是惦记着想早起给他做早餐。
昨天的衣服都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客厅,顾期收拾了一下,又从他的衣柜里找了套自己原先放在这里的衣服穿上。
他正要把衣柜门推过来关好,无意间瞥见挂着外套的那一侧,最下方放着一个熟悉的大黑纸袋。
是叶槐那天递给他,他却没有接过的袋子。
顾期拿出来看,里面果然是他随口一说要来取走的那件暗纹外套。
衣服被叠得很好,他的槐槐总是这样细心。
而自己那天是怎么做的呢。明明已经看到他脆弱的神情,明明看着那张瘦了一圈的苍白小脸心疼得要命,但他太生气了太失望了,原是为了见他才找的借口,本以为能像以前一样撒个娇抱一抱就能和好,结果那天不欢而散。
顾期叹了口气,想把衣服装回纸袋里,却没注意里面还有两个袖扣,袋子一倾,滚落出来。
两声清脆,一只在脚边,一只滚进床底。
他先是紧张了一下,生怕袖扣掉在地板上的声音会把叶槐吵醒,确认他只是轻微的动了动,顾期才放好衣服,取了根衣架,想把另一只弄出来。
和那只袖扣一起被捞出来的,还有个漂亮的小木盒子。
盒盖上干净无尘,不知道是因为主人经常取出来看,还是不久前刚放进去的。
小搭扣一按就打开了,里面只放了一沓信件。
顾期忽然有些紧张,以至于手指微微僵硬,手腕也使不上劲。
十封信,每一封上,都有瘦金体写的,“顾期亲启”。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叶槐的字。
要打开吗。
但这一定是槐槐的秘密。
如果等槐槐醒来再问……
不,他心跳太快了,他等不及了。
这是写给他的,却从未送出的信。
顾期抱着盒子,从中间抽了一封打开。
落款日期是……他们才上大一那年的元旦。
叶槐写的都是回忆。
他的叙述总是可爱的,总是能让人被柔软的情绪涨满胸怀的。
但翻到第二页,顾期的笑意渐渐僵在嘴角。
结尾处只有一小段话――
“无论年纪多小,初中时代也好,小学时代也好,只要遇到你,我一定会喜欢你。”
出自川端康成的《湖》。
那年他们在飞往冰岛做国际义工的飞机上一起读过的。
他把这封信叠好,又拆了最底下的一封。
果然。
是情书。
他们高二那年,落款又是元旦。
那个时候,叶槐的瘦金体写得还没那么成熟。
他昨天才确认叶槐是喜欢他的,今天就被这往日的告白砸懵了。
叶槐对他的喜欢,远比他想象的要深。这个认知让顾期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而他昨天,不止昨天,总之……他让叶槐伤心了。
顾期小心收起,又很着急地选了一封想打开,但余光已经先注意到床上的动静。
“槐槐,我……”
“不要看,还给我。”叶槐坐起来,用被子裹着赤裸的身体。
他眼神黯淡,声音还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就这么倔强又难过地抿着嘴看过来,顾期一下就丢盔弃甲。
小木匣被合上,小心地放在床头柜。顾期坐在床边,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指腹摩挲着他飞红的眼角。
“你写了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不给,”叶槐垂下眼,“不给了,从来都没打算给你。”
顾期更靠近他一些,柔声道:“不要收回了,好不好。我认错,你不说,我还一直以为你真的不在乎我去和别人吃饭。”
他一直在为所有对他冷声说过的话后悔。
“我昨天说了,这次我重新追你,好吗?”
叶槐紧紧咬着嘴唇,有些抗拒的后退。
“不,不要,不要你可怜我。”
顾期扣住他的后颈,额头抵着他,道:“槐槐,不是可怜。”
“我喜欢你,是和你一样的,想要全部占有对方的的喜欢。”
他低低叹了口气,又说:“你偷偷给我写信,不仅不告诉我,我看到了你还要收回。可是我当年偷偷亲了你,你现在要不要亲回去。”
叶槐抬头看他,两只眼睛又覆了一层水光,“怎,怎么可能……”
顾期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温声道:“我一直喜欢你,只是我从来没有像你一样,直视自己的感情。对不起。”
叶槐一眨眼,泪珠就一颗接一颗的滚落。
他低头抹着泪,顾期将他揽进怀里,接着说:“后来我常常一个人生闷气,因为你从来都不在乎我,你总是能那么大度的让我和别的女人独处,不论我和谁在一起,你从来都不在意。”
“你记得吗,那天晚上你来找我,我高兴疯了,后来我看到你的消费记录,我知道你骗我,其实我没有多想,但是第二天,我真的好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