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把铁观音制成卤汁,洗净乳鸽后,放入料酒、姜、葱花这些作料去腥去膻,再把它浸泡在卤汁中,要泡个小半天,最后用淮扬那儿的一种古法烟熏。”
褚陆之看喻熹入口了,他也给自己切了一块,尝了后接着说道:“怎么样,肉质是不是特别细腻?还带着鲜汁儿。这个铁观音啊是消青铁观音,高香、味正,就像悍将枭雄,它的香本身很霸道张扬,我感觉这个爽口的茶香是渗透到了乳鸽的每一个细胞里了。鸽子温补,佳品。”
茶可以滋饭蔬之精素,去肉食的膻腻,可饮可食。别出心裁,喻熹自觉挺喜欢。
“嗯,鲜,香。”他重重点头了,有偶像加持,这道菜他更喜欢了,“小马哥,我觉得您可以再加一个副业,比如...美食品鉴师或者美食文化撰稿人?”
“可不行,我这火候啊,欠佳,大概也就能忽悠忽悠你吧。”褚陆之闻言笑着答道,他说完看着一盘带着厚皮的海虾,“我给你剥虾好吧?”
“不不不,不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喻熹一惊,连忙高声道。
他心想他哪有这么大的排面,让大佬亲手给他剥虾;况且剥虾他自己还是会的。
对面的席澍清搁下筷子出声了,“我来吧。”
这也是他说的照顾人的内容之一。
褚陆之点点头也不再客气,毕竟他再接地气也不擅长伺候人。他看席澍清带上手套开始剥虾剔虾线,接着给喻熹逐个讲解其他的七道菜,喻熹挨道尝,每道他都很喜欢。他吃着席澍清亲手给他剥的虾肉,美滋滋。
介绍完菜又各自噤声吃了一会儿,喻熹适时就开始主动出击了,他问了褚陆之很多关于车模和汽车的知识,包括模型的制作和关于一些顶尖的模型厂的特色工艺等的一些极为内行的问题。
喻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虽然相当于是半个小白,但他并不胆怯,他从来都是这样,善于利用整合身边的资源来助自己解惑。现成的大神在身侧,不懂的去学去问就是了,大神们不也是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的么,所以他一定不会顾面子选择装懂。
褚陆之一谈起自己喜爱的领域内的问题,脸上就会流露出孩童般纯真赤诚的神情,他耐心十足,喻熹有问他必答,且言无不尽。
他的专业知识储备非常丰富,说到汽车,从车的品牌历史、动力机械、设计风格到市场价位和市场占比,都能一一全面的托盘而出,说起模型,他谈对制模过程精细化的追求,谈某个模型的收藏和传承价值,谈模型的发展史和它们集中展现出来的汽车文化等等。
这一听,全是干货,经历着头脑风暴,喻熹异常兴奋,双眼也亮晶晶的,褚陆之所说的每句话他恨不得都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他时不时给褚陆之换茶斟茶,看着他的时候满脸膜拜。他跟褚陆之越坐越近,两人几乎贴到一起了。
正所谓热爱,就差热泪盈眶了。
席澍清就平静地看着他们俩聊,他们聊到的比如“AA”,“品控”,“全开”这些词汇,他其实未必能全懂,但他细看喻熹的每一个动作和面部的微表情,唇角始终勾着。
两人聊到最近圈子里有一个模型商抢注一些组装模型商标从而搞垄断哄抬物价的无良举动,喻熹情绪高昂,异常愤慨,句句抨击。褚陆之倒是没那么激动,他只是说了句市场经济,市场早晚会收拾这种人。
喻熹微愣,随即点头,这就是高端玩家的态度,根本不屑多谈这种老鼠屎。
席澍清让人把桌子收拾了,又让后厨上了几盘很精致的小点心。
“喻熹。”他轻声提示。
席澍清考虑到褚陆之一时话说多了可能嗓子会受不住。
喻熹当即会意,“小马哥,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褚陆之颔首,“好。”
喻熹喝了口茶,转转眼珠子,又很狗腿地起身帮褚陆之捏捏肩、捶捶背。
“小兄弟是不是学过推拿?这力道刚刚好,地儿也掐的准。”褚陆之索性半阖上眼。
“推拿倒没专门去学过,只是学过一点骨骼肌肉构造分布的医学皮毛知识。”
席澍清坐得笔直,小声清了清嗓子。
褚陆之睁眼,还不等席澍清说话,他先问道:“你愿不愿意上我那车库去???”
“是三七车库吗?”
“嗯。”
“愿意愿意,我愿意!简直梦寐以求!!!啊啊啊啊啊小马哥,咱们这就走吧?”
三七车库是褚陆之专门用来翻修存放他那几十近百辆老爷车的地方,褚陆之在此前透露过车库取名三七意为不管三七二十一,喜欢的事儿去做就是了。有点类似于那句广告语just do it(想做就做),随性又豁达,这也能体现出他本人对玩儿的态度。
他那车库里还有一些手艺精湛的修车师傅常驻,专门帮他翻新锈迹斑斑甚至散架的经典老爷车,有时也为其他老车玩家提供改造翻新服务,基本不对外开放。
喻熹老早就想去看看了,去开开眼界,去摸摸那些在汽车历史的长河中曾辉煌一时的杰出工业之作。如今要不是有机会跟褚陆之攀谈,他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去他那个令多少圈内人神往的私人领地。
他迫不及待,想拉上褚陆之就往门外冲,但他又克制地想,不行啊,不能太幼稚,要淡定淡定淡定点。
“成,走吧。”褚陆之戴好他的渔夫帽,接着走向席澍清,准备道别。
喻熹一看,席澍清望着他,面无表情。
可是...他真想去,喻熹没动,等俩老男人又礼节性地握手告别客套完,他才拽着衣摆一角,低头慢慢走向席澍清。
“席老师,我跟小马哥一起去玩耍了...”
“嗯。”
“我就不陪你了。”他反倒才像是那个可怜兮兮的被对象搁置在一旁的人。
“嗯。”
“你放心吧,我丢不了。”
“嗯。”
“那...那你要想我。”喻熹撇嘴,装无辜。
席澍清沉默片刻,挑眉说:“看情况吧。”
“不行!”
“......”
“一定要想!”
“......”
“一定要时时刻刻都想!”
“......”
褚陆之弯弯眉笑看两人,“小喻啊,我下楼等你。”
“好——”
等褚陆之出了门,喻熹故意也学着席澍清高冷的语气说:“您最近不是很忙吗,我就不叨扰您了。我走了,再见。”
反正也是不讲道理了,软硬换着来。
果然,席澍清反手捉住他的手腕,“想,时时刻刻都想。”
喻熹扬扬下巴,傲娇道,“嗯哼。”
席澍清轻声问:“我好还是他好?”
喻熹的嘴角有抑制不住的得意,“你说呢。”
席澍清不语,半晌又问了句:“见过松鼠吗?”
喻熹愣了愣,心说这是怎么个思维跳跃模式啊。
他答:“当然,我小时候还爬树抓过呢。”
“你见过松鼠过冬前攒着满腮帮子果仁的样子吗?”
喻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席澍清又说:“半分喜欢是整日挂在嘴边招摇过市,而我对你,是像松鼠般每日攒一点点的小欢喜,再好好藏起来。”
是十分喜欢,是时刻担心有人把你偷走了。
屋内流水潺潺,石上叮咚清泉自耳畔拂过,丝丝凉意沁人。
被突然塞了一口糖的喻熹低头嘟囔,“好齁喔。”
然后他正色说:“席老师,谢谢你。”
喻熹想表达谢谢你让我顺利地结识了小马哥。
像褚陆之这种大佬,这辈子只靠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跟他一起坐同桌聊上几句。
席澍清这是在有意的把他往他的圈子里带。
“嗯...我走啦,你忙,小马哥还等着我呢!”
“下楼让宋姨给你涂点防晒霜。”
“喔。”喻熹应了后又一想,忽然甩开席澍清的手,“好啊!你...你嫌我黑?行,再见,我不喜欢你了!”
他扭头就走,还不忘哼唧几声。
席澍清在原地整理袖口,笑得有点混蛋的样子,他是在逗猫儿玩。
哪黑了,喻熹的白不是薛纪良那种嫩到有点娘炮气质的白,不是林妹妹那种带着病态美的白,也不是褚陆之那种有大富大贵面相的白。
他是一种干干净净、纯粹且清爽健美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