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橘子冰(14)

戚渊这会儿是真的愣了,她胖乎乎的小中指圈了一张白色的止血贴,在粉嫩的肌肤上显得特别刺眼。戚渊半晌才别扭地问,“疼不疼?”

“你先涂、涂药,”桃山扁嘴和戚渊讲道理,“然后要和我说、说谢谢,最后还要,说对不起。”

“结巴都阻止不了你叭叭叭吗?”戚渊弯腰把药捡起来,沉着脸,口气还是硬邦邦的,“怎么伤的?”

桃山眨眼睛,“不疼。”

“我问,怎么伤的?”

桃山乖乖地低头认错:“水果刀、划的。”

戚渊气笑了:“你这小孩儿玩什么水果刀?真是该!”

“因为,橘子甜呀,” 她的眼泪还没擦干,就这样傻乎乎地瞧着他看,“想分、分哥哥一半。”

戚渊:……

这小破孩儿!好烦啊!

戚渊盯着她手指上的止血贴,许久才挫败地说:“我真是招惹你干嘛,一个还在读幼儿园的小孩儿,欺负也没真欺负到哪,哭了还得自己哄。”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小红花,撕了一张,一点也不温柔地啪叽一下贴在桃山脑门上,“以后别哭了,哭了揍你。”

桃山眼睛一亮:小红花!

“哥、哥哥奖励我什么?”桃山摸了摸自己额间的小红花,特别高兴,不停地追问戚渊是奖励她什么方面做的好,并给出自己的猜测,“是奖、奖励桃山勇敢,还、还是奖励桃山给,给哥哥带药?哦奖励桃山分、分橘子??”

她少说这么长的话,这次是真的高兴极了。

什么呀,贴小红花就真的这么高兴吗?是糖不好吃还是平时他故事讲得不好??

半大的少年站起身来,手里提着雪娃娃给他的药,弯腰看她,不甚好气地回答:“奖励你可爱行不行?”

……

这小破孩儿!真的好烦啊!

第11章 上学

雪娃娃放了暑假,不常去小卖部了,戚渊开始很少见到她。但桃山偶尔会从家里出来跑到乱石堆找他玩,还会给他带药。雪娃娃不知道戚渊的伤口从哪里来,但每次他被打得十分狼狈的时候,桃山总会哭得喘不过气,气呼呼地要找打他的人算账。

戚渊实在被她哭怕了,用糖也哄过、小红花也贴过,可只要他受伤,戚渊就很少有哄得住她的时候,所以他只要受了伤,就自觉不往桃山眼前凑。但桃山这姑娘多娇气啊,找了戚渊几次没找着人,更委屈,一瞅见戚渊也哭。

……谁说她爱笑不哭的,老子为了哄她不哭捡瓶子的钱全去买小红花了!老子他妈容易吗!太他妈不容易了!老子一开始招惹她干嘛!活该!

后悔,现在就是很后悔。

快十二岁的戚渊真是被小桃山哭得头都大了,又不能躲着她走,就只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受伤的次数。自从认识她之后,戚渊真的是架都少打好几场,神奇地把自己掰成了个尽量动口不动手的文明人。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晃到八月底,桃山准备上小学一年级,她抱着新书包蹦蹦跳跳地去找戚渊。

戚渊当时在乱石堆上架了个火烤着几根野草,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见桃山来,他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哟,新书包啊?”

“嗯嗯!”

桃山兴奋地点头,把书包递给戚渊看,粉色的,上面还画了个红色的大金鱼。

戚渊没接,依旧翻着自己手上的野草串,“别了,我手脏。”

桃山的注意力这才挪到戚渊手上。他常年带伤,又总在外边瞎玩,一双手青青紫紫还黑,看起来确实不干净。桃山从包里拿出纸巾和水壶,倒了点水湿了湿,然后把戚渊的手抓过来按在膝盖上。

“你干嘛?”戚渊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

“别、别动!”桃山糯糯地叫着,然后抬眼认真地看着戚渊,很严肃地说,“要干、干净!”

戚渊抿嘴,雪娃娃和他混熟后,偶尔还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管着他。

戚渊脸上不高兴,但心底里其实有点收不住的欢喜。

至少还有人愿意管着他死活,对吧。

桃山特别细心轻柔地帮他把手一点一点擦干净。少年的手其实很白,骨骼也单薄,但因着总有退不下去的肿胀和青紫,擦干净了之后反而显得更恐怖了。

戚渊把手抽回来,又去翻已经被烤焦了的野草,混不在意地说:“行了,干净了,别擦了。”

“药有,好好,涂、涂吗?”桃山瘪着嘴看戚渊的手,不大高兴的样子。

戚渊敷衍地回答:“涂了涂了,好的没那么快。”

桃山歪头接着问:“还痛吗?要,要呼呼吗?”

“痛个屁,好着呢,”戚渊斜眼,“我说,你才幼儿园吧?老一副哄小孩儿的口气,娃娃你怎么回事啊?”

“我不叫、不叫娃娃,我叫桃山。”桃山认真地反驳,“我还准备上一,一年级了。”

戚渊闻言就笑:“行,上一年级真了不起,那老子还准备六年级了!”

“哇哦!”

六年级对于桃山而言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她觉得能上到六年级真的好厉害啊!肯定懂很多很多东西吧!肯定还会念英文!桃山于是很崇拜地看着戚渊,“那哥,哥哥肯定懂,好、好多东西!”

“还行吧,”戚渊就是很享受桃山这种目光,“比你懂的多一点。”

“上,上学好玩吗?有学,学英文吗?”

英文是什么?他都没怎么上过学,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玩,“也还行吧,就那样。”

“那上、上学,是不是,很累?”

“也还行吧,就那样。怎么,你害怕啊?”

桃山很诚实地点头:“嗯。怕。”

戚渊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就带几本书过去放在桌子上,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呗。”

“小表姐说,说很累。”桃山眼巴巴地看着戚渊,“开学,哥哥会去吗?”

“干嘛?上学都要我陪你啊?”

桃山眼睛一亮:“好、好呀!”

“好个屁,”戚渊把手里彻底烤焦了的野草扔了,拍拍手,给桃山来了个脑瓜崩,“学你自己上去,拉上老子干嘛?不去。”

顿了顿,他又说:“开学那天坐窗边,知道不?”

桃山乖乖地问:“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戚渊抓了一手沙把火盖灭了,他拍拍手里的灰,“空气好,行吗?”

****

桃山正式开学那天来的特别早,妈妈把她放在教室里认真地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去四楼带班早读了。桃山自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开了一半的窗,窗边有一棵树,桃山觉得像小卖部门口那棵,想着想着就有点高兴。

再晚一些,学生越来越多,老师在讲台上和家长们聊着天,学生们在下边闹。桃山长得可爱,有很多人找桃山说话,小孩子问的问题都很直白简单。

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问她:“我叫方芳,你叫什么呀?”

“余桃山。”桃山尽量精简着字说话,有一些不安。

“哇,好奇怪的名字啊,哪个TAO哪个SHAN啊?”

“桃、桃花的桃,”桃山认真地说,“大山,的,的山。”

她出生的时候,妈妈做了个梦,梦见桃花开了满山。爸爸说,那就叫桃山。

其他七嘴八舌的同学听她说话微微一愣,她说话的方式太奇怪了,和大家都不一样。

“你、你讲话,怎么,怎么这样子呀?”有人模仿她说话,“怪,怪,的。”

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好奇,一群人模仿上瘾了,都七嘴八舌跟着她一样学起说话来。但这样沟通好麻烦,同学们学了几句就不爱学了,又聊起了别的话题。叽叽喳喳的,像是晨起不知疲惫的小鸟。

桃山跟不上她们说话的语速,插不上话,便安静地听。爸爸说过,学会听也是一件很棒的事,这世界说话的人多,却少有倾听的角色。桃山觉得听她们说话也很有意思。

听着听着,就听见窗外有人叫她,很小声,叫她雪娃娃。

桃山倏忽扭过头去。

早晨的阳光还很温和,照亮少年龇牙咧嘴的表情。他脸上的青紫褪去了许多,只在嘴边还留了一些,阳光爬上他年轻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他黑色的眼这样飞扬明亮,坐在窗边那棵大树的树枝上,看见桃山望着他了,便掏出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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