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电梯的时候,肖轲问:“刚才忘了问你,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给我打的电话,”陆窥江答,“你不记得了?”
“哦,”肖轲晃晃脑袋,“原来那通电话打给你了啊。不记得了,真不记得了。”
陆窥江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叔叔.....怎么样?”
“不会有太大问题的,”肖轲努力想勾起唇角,“之前在手术室里光忙着哭忙着慌了,刚刚问了医生,不太严重,醒了就好了,恢复起来不难。”
“恢复到以前那样?”下了电梯,两人进了小商店,挑着琳琅满目的住院用品。
肖轲摇摇头:“估计记忆会有损,可能智商也会退步一些,一切都要等醒来才能知道答案。”
“行了,”付过款,肖轲把两袋子东西都拎在手里,“你回去上班吧,反正我爸没醒,这么多人挤在病房里也没用。”
陆窥江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家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
“你收拾你的东西干嘛?”肖轲偏着头问。
陆窥江指了指住院楼:“不能让阿姨一直住在医院里吧。”
肖轲短促地笑了一下,很快又隐在皮肤下面,半抬着胳膊挥了挥手:“我走了。”
就这样,陆窥江搬回了他的复式小楼,韩倩萍则搬去了肖轲的房子里。
肖华第二天就醒了,醒过来之后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后遗症很快显现了出来:
——记性好的时候能记住肖轲、韩倩萍和护工的脸,一般的时候只能记住韩倩萍,最差谁也不认识。
两周后,陆窥江搀扶着肖华,肖轲端着个碗跟在旁边,苦口婆心道:“爸,你就再吃一个饺子!就吃一个!”
肖华腿脚好的利落,上下楼梯都不费劲,今天中午三个人在楼梯间爬上爬下好几趟了,肖轲手里端着的一小碗饺子就是要命喂不进去。
肖华绝对不吃不认识的人喂的饭,今中午不知道怎么了,前三个饺子吃的还好好的,到了第四个就闭着嘴不吃了。韩倩萍已经在医院靠了好几顿饭了,今中午肖轲就让她回家先歇歇,没想到肖华就突然犯了倔。
“爸!”又爬了两层楼的台阶,肖轲就差跪在地上了,语气还不能有一丁点的不耐烦,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肖华:“最后一个,来,啊,张嘴——”
肖华估计是看自己面前这个小年轻也挺可怜的,勉为其难张了嘴,咽下去之后大手一挥:“不吃了!”
“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肖轲郁闷地戳戳碗里剩下的饺子,盘算着老爷子最近厌食太厉害,待下午趁机塞点小饼干什么的。
结果一下午肖华死闭着嘴,肖轲准备好的小饼干一点渣都没喂进去。
傍晚的时候张兆民和陈雁来了病房,关心了一下后问道:“派出所那边判下来了么?”
当时的情况是肖华骑着个自行车过马路,从后面被一辆豪车给顶上了,车主也就是肖轲气血上涌捶的那个中年男人,肇事了也没跑,打电话叫救护车把肖华给拉医院里来了。
之后肖轲说想走程序,那人也很爽快的同意了,结果就在走程序上出了问题。
判责任的时候,可以判成三七分,或是一九分,肇事车主负大部分责。说实话肖轲倒也不在乎些这个,只是想着能少花钱就少花钱,于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嘴一九分,不知怎么的就惹着办事的领导了,导致这事拖到现在也没定夺下来,皮球踢来踢去。
现在肖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病床根本困不住他,整天到处乱跑,跑走了还记不得回来的路,隔三差五就躺倒别人的病床上去了,再由韩倩萍或是肖轲哄回来,一刻也离不开人,肖轲也没空一趟趟往派出所跑了。
“要不,”陈雁开口说:“我们帮你去趟?这事还是尽快定下来好。”
“你们去算什么事,”肖轲摇摇头,“过几天我再去趟吧。”
这时陆窥江与韩倩萍前后脚进了病房,张兆民陈雁打过招呼后便起身离开。韩倩萍把晚饭放在窗台上,对肖轲说:“在楼下遇到小陆了,就一块上来了。”
肖轲走过去捏捏陆窥江的手指:“工作忙不忙?”
陆窥江摇摇头,走过去给躺在床上闭眼装睡的肖华打了声招呼。
“对了,”韩倩萍把饭盒盖一个个掀开,有些不好意思,“我今下午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忘了弄晚饭,这是从小区外面一家炒菜摊上买的,凑合吃点吧。”
病床上的肖华在闻到菜香的瞬间睁眼,翻身下床一气呵成,眼睛急火火地往饭盒里瞟。
韩倩萍:“......”
肖轲:“......”
陆窥江:“......叔叔您刚刚不是还在装睡??”
☆、第七十一章
“爸!爸!”肖轲赶紧拦住肖华蠢蠢欲动的脚步,从小桌上抄起一碗小米粥,“这是你的,你吃营养餐啊。”
肖华看都没看,径直绕过肖轲走到窗边,自己从塑料袋里找出一副一次性的竹筷,“啪”一下从中间劈开,十分熟练地两根筷子交叠在一起磨了磨碎屑,夹起一块锅包肉就塞进了嘴里。
夜晚。
“小陆哥哥!”刘双君把一个作业本平铺在桌子上,哗啦啦往后翻了十多页,指着本子上誊抄的整整齐齐的错题给陆窥江看:“这是上周的做的题,有几个我看不明白。”
陆窥江先把手里拿着的一套试题递给刘双君,示意她先做题,随后自己坐在桌边,右手捏着一只圆珠笔,一边读题一边在手腕压着的演算纸上写写画画。
几步开外,肖轲站在灯泡底下帮老刘擦灶台,语气带着请求:“刘叔,刚刚说的那事儿就麻烦你了。”
刘叔摆摆手,把抹布扔进水桶里:“就咱们这关系,不用说谢,”说着向刘双君那边努努嘴,“小陆还给姑娘辅导功课呢,我这给老爷子做点吃的没什么。少油少盐是吧?”
今晚,厌食了好一阵子的肖华破天荒的吃了不少,嚷嚷着说再也不吃医院餐厅卖的饭,以后就吃炒菜摊上的。肖轲没办法,伺候完老爷子只好先来炒菜摊上一趟,跟刘叔说了这个事儿,嘱咐他少油少盐,搁下了一千块钱当饭钱。刘叔拒绝着不要钱,来来回回还是收下了。
陆窥江改完了错题,刘双君一套卷子还没做完,也不吱声,就静静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给她提点一二,又从隔壁桌拿来一把扇子,轻轻扑扇着在桌下乱窜的苍蝇蚊子。
刘双君没一会就做完题了,陆窥江摸出一只红笔给她批改了卷子,做的还不错,十来分钟就讲完了错题。
从炒菜摊上离开后,往常两个人一起走的路变成一人走一边了。居民楼停着的车前,肖轲在黑夜中抱了抱陆窥江,鼻音带了委屈:“小江,我有点想你。”
陆窥江手掌覆在肖轲头顶:“咱们不是每天都见么?”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行了,”肖轲拍拍陆窥江的背,替他拉开了车门,“九点多了,你快回去吧。”
陆窥江只能看见肖轲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并不妨碍他准确地去亲吻他的爱人,鼻息喷在对方脸颊上,像是烙下一个有时效性的记号。
“走了。”
“嗯。”
接着奥迪车打火启动,刹那间亮起的大灯映出心上人垂着眼立在那里,傻傻地对着他笑。
“嘀——”张兆民摇下车窗催促一个卖早点的,“大爷这是个车位,您能不能往边挪挪?哎——哎好,谢谢大爷啊。”
一大清早八点来钟,派出所门口就已经挤挤攘攘了,排队办事的人还真有不嫌累的,六点来钟就来排队,等到张兆民和陈雁来的时候,取号都到了三十多号了。
张兆民在人堆里寻了两个座位,拉着陈雁避过一双双脚坐下来,问道:“媳妇,这办法行么?”
陈雁身前挎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包,包没拉拉链,露着个豁口,一脸凝重的拍拍包:“肯定没问题的。”
百无聊赖的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眼看着上午的营业时间就快要结束了,终于轮到了陈雁。陈雁紧了紧大包的肩带,递给张兆民一个坚定的微笑,转身跟着小民警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桌后面坐了那位肖轲得罪过的领导,估计一上午没少跟人掰扯,茶缸子里的茶水都泡得快成白开水了,面色不虞地翘着二郎腿,斜斜瞅了陈雁一眼,摆起了领导架子,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