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有味+番外(70)

长安虽然心软,却不听他的,一把按住他的手,自己喝了口,说:“你下午偷偷喝过了,这两瓶都是我的!待会儿吃完饭记得吃药。”

李少游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啊,下午我见了聂远,都是他逼的。他还说,碰见了张梦玥。”

两个人刚和好,长安既然在意,也就接了话:“碰见她,怎么了?”

“是这样……”李少游把手收回来,放下脆饼,坐直了,眼睛看着她说:“我觉得有关张梦玥和消防证的事情,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樱桃躲在花园不肯进屋,长安看见,它两只爪子抱着桂树根部,拼命想往上爬,长尾巴卷着屁股一耸一耸的。她转过头,把啤酒往他那边推了推:“我听着呢。”

“你早上问我,我妈妈去哪里了。”李少游接过酒灌了一大口,暗暗吸了口气,捏着冰冷的易拉罐继续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和我妈感情很好,两个人联手,把李家做得风生水起,连媒体都拿他们做报道说是商界难得的和睦夫妻。但我也只能从报道上看到这些了,在我出生以后,我妈妈便没有再管过公司的事,专心在家做起了全职主妇。”

他顿了顿,说:“我这样从头开始说,会很长。”

长安手里的酒喝完了,她会上脸,不容易醉,挂着两腮的红晕,她去开了客厅的灯。亮光倾泻下来,她头顶被镀成一层毛茸茸的圈,她说:“太阳刚刚下山,夜还很长呢。”

李少游招招手:“过来。”

长安坐过去,被他抱进怀里,他下巴的重量轻轻搭在她的头顶,她听见他慢慢说:“我不懂事的时候,经常嫌弃她做饭难吃,但我姐每次都会狠狠骂我,后来她告诉我,妈妈是因为她才放弃事业的。妈妈和老头子大学认识,毕业后就跟他一起在商场打拼,以前都不会做饭,更别说带小孩,但有一次,我姐贪玩,撇开保姆跑了出去,她忙着工作没注意,发现以后,姐已经不见了。”

长安沉入了剧情,紧张兮兮问:“后来呢?少卿姐遇到什么了?”

李少游笑了一声,继续道:“什么也没遇到,自个儿在小区里迷路了,半夜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缩在儿童区的滑梯里睡着了。”

想象中豪门家庭的子女被绑架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长安呼出一口气,李少游话音一转:“但是,那是我妈妈和他第一次吵架。”

“妈妈早上会在爸爸出门前给他准备好浓茶,有时候还有便当,偶尔陪他出席晚宴,媒体也依然发李家夫妻举案齐眉的通稿。只有我和姐知道,他们常常在半夜吵架。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太大声了,我被吵醒了。我跑到主卧,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妈妈哭,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他们却又慢慢不再吵架,妈妈开始每天都来陪我和姐睡觉,不再住在主卧,但是无论爸爸回不回家,她都会给他留一盏床头小灯。”

“但她却不再给他留饭,不再打电话问他晚上会不会回家,每天都陪着我们,还养了一条金毛,研究怎么把饭做得好吃又营养。我原先觉得,那是自己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他抱住自己的手心很热,透过薄薄的衣料,烫得惊人。长安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后来,她就走了。”

头顶的声音沉默了,过了很久才继续响起:“对,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就走了。”

“那个时候我很调皮的,常常惹她生气,她每次都很无奈,会说,少游,你听话好不好。那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她不在房间,等我上完厕所出来,她还是不在。我去了主卧,爸爸没有回家,床头的小灯却是关着的。”

“我常常想,如果我睡得不那么死,如果我起床的时间再早一点,如果爸爸回家了,如果……如果我能在那天晚上见到她,问她一句,你回来好不好。是不是那盏床头灯,还可以陪我很久。”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微沙哑,长安想起第一次遇到他,酒吧的霓虹闪烁里,他身上带着酒气,唤醒她从儿时起就埋藏心底,却又如影随形的旧梦。

彼时月光明亮到甚至晃眼,就像此时窗外天空里高悬的镜。

她问:“那你找过她吗?”

“找不到了。她死了。”李少游说。

第52章 肉酱焗时蔬

长安不说话了,这结局似乎意料之中,却又不可避免让人感到震惊。

樱桃从花园跑了进来,抖一抖毛,几滴水珠撒进地毯。窗外空气湿润起来,阵阵凉风裹着水汽飘进来,下雨了。

长安去关了窗,拿出冰箱里剩下的两罐啤酒,盘腿坐上沙发,静静等他开口。

十一在地毯上趴着,大脑袋耷在两只爪子上,漆黑的眼珠子往上瞟,李少游把它抱起来,接着说道:“她是因为火灾走的。”

“那……”长安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瞬间飘过许多想法,难以理清,只能握紧手里冰冷的酒罐,呆呆看着他。

“她从家里离开,去了自己大学时住的老房子。那次事故……除了她,没再有别的人受伤。尸检检测出,她在睡前服用了安眠药。”李少游又仿佛回到那个梦里,那个缠绕他多年无法摆脱的旧梦,燃烧的火光卷着巨大的舌头,慢慢地、残忍地夺走了他的妈妈。

他有些说不下去,握着十一厚实的温暖的爪子,半响不再开口。

长安跪坐起身,把他的头抱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后颈:“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

“我记得的,我记得我问过她,她每天晚上吃的药片是什么,她每次都只是笑,说是大人才会吃的东西。”李少游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来,气息喷洒在衣襟,滞闷的:“因为只有她……只有她没了,所以他把消息压了下去。”

“我没看到她,但我之后总是梦到她,她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衣襟处湿湿热热的,长安红着眼眶,手心处他宽阔的肩背下,线条结实的肌肉颤颤起伏,一时竟然脆弱得像个幼童。

关着窗,细微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听不到了,远处崇山的线条在朦胧雨幕中静默,雀鸟啄进树上的松脂里,里面的小虫子早就不动了,残缺的翅膀在凝固的淡黄浆汁中划出生命最后的痕迹。她看见迎春花的花瓣被打落进土地,也许无意间为几只蚂蚁遮了风挡了雨。

他哭了。

长安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说:“我在的,我在的。”

好像已经度过漫漫长夜,又仿佛只是一场眼泪的时间,等李少游抬起头,长安才惊觉手臂都微微发麻。

她放下腿,让他躺上去,手盖住他的眼睛,慢慢说:“我给你讲讲我妈妈的故事吧。”

“她是一个,”长安想了会儿,还是就这么平淡地起头:“是一个很软和的人。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爷爷说她很辛苦,一个人带着我直到断奶。”

“爷爷说,她很喜欢做饭,可惜那时候我太小了,还不能学。其实我对她的记忆也很少,一直到她带我回乡下爷爷的家里,才有了印象。”

“那段时间,她每天早出晚归,但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很多点心,有拿破仑、布列塔尼、烤布雷、米布丁、慕斯、泡芙……我也不懂,只觉得非常好吃。”

“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个外国男人,他只会一点点汉语,穿布料很好的衣服,皮鞋也亮亮的,看着很贵气的样子。但是他也没嫌弃家里的土灶,就用那口大铁锅,做了一道肉酱焗时蔬。”

“味道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穿着白衬衫,在厨房里炒猪肉馅儿,加了他自己带的番茄酱,香味都飘到隔壁家。妈妈在帮他添柴火,乡下明明很吵的,隔壁大黄狗叫个不停,家家户户都在吆喝着让孩子回家吃饭,还有热油滚肉的声音。但炊烟里他们对望的样子,就像……”长安把手挪开,李少游从下而上看着她,眼波极温柔,眼尾微微上挑,带一点红。

她笑着说:“就像花瓣被细雨打进泥土里。”

是平淡深沉生活里细微的亮色。

“她离开的时候,给我做了一份蛋烘糕,加了奶油和肉松,等我吃完,她说她要走了。”长安拿脚去戳十一的屁股,说:“我去追啦,我问她不要走好不好,她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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