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盒里拿出的桂花糕还是温热的,聂远捏着一口一个,还不忘点评:“金桂还有些脆,蒸的时间刚好,这桂花蜜简直是点睛之笔!甜而不腻,又香又糯,太好吃了!”
他前一天晚上得知长安会做桂花糕,特意没吃早饭,还拒绝了李少游机场汇合的提议,兴冲冲的,天色未明时就在别墅门口等他们了。
他在后座跟赵萌萌争抢最后的桂花糕,折腾不休,李少游打开车窗,车里的甜香散去些许,前方天光渐亮,行道旁大团芙蓉簇拥着盛开一路,长安喂了他一口糕,还顺手擦掉他嘴角留下的一点桂花蜜。
小姑娘因为后座的闹剧,白嫩嫩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眼里有晨曦照进的细碎阳光。
李少游嚼着芳香温热的早餐,摸了摸她的头。
第27章 日式铁板烧
国庆结束,双流国际机场人流骤减,出发航站楼里,四人过完安检,正在等候登机。
长安去洗手间时,头等舱的登机口就开放了,李少游向聂远递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站起身,招呼赵萌萌一起。
赵萌萌还在复习常用旅行日语,嘴里“玛斯麻丝”念叨个不停,就被聂远一把拉起来,推着走向登机口。
赵萌萌:“干嘛干嘛?我是经济舱啊!”
李少游在跟门口的空乘说话,空乘拿了赵萌萌的票,看了两眼,向李少游点头,又接过他手里的票一扫,紧接着聂远就推着赵萌萌进了甬道。
她一路被推着,最后又直接被按在了宽敞的座位上,聂远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笑得很欠揍:“哞哞,让你免费体验一下头等舱。”
赵萌萌抓狂:“是萌萌!萌萌!你舌头撸不直吗!”
定行程的时候,长安表示不能白占聂远便宜,硬是把四个人的机票和东京的酒店都包了,好在李少游手快,及时定下后面几个城市的酒店,不然简直要变成女朋友带姐妹出来旅游,顺便捎上他了。
但及至出发前一晚查看机票的时候他才发现,长安竟然给他和聂远买了头等舱,自己和赵萌萌坐经济舱。他气坏了,但碍于最近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长安又忙着跟赵萌萌收拾行李,叽叽喳喳闹腾一夜,像两只快乐的小鸟,他只好私下找聂远帮忙。
于是长安从洗手间回来时,就发现李少游坐在椅子上,等她一起排队登机,另外两个人已经从头等舱口进去了。
长安:“……”
她分开买机票,一是想着这两位大少爷怕是这辈子都还没坐过经济舱,二就是实在不想和李少游在密闭的机舱里相处四个多小时。
她无可奈何地站进队伍里,还是忍不住问: “票还是你的,萌萌怎么能直接进去呢?”
李少游挂着如愿以偿的得逞微笑,帮长安拿了包:“自愿换座位嘛,说一说就行了。”说完他向另一边舱口的空姐点头示意,后者脸颊通红地低下了头。
长安心里涌起一阵莫名怒气,劈手夺过自己的包,在廊道里走得飞快。
她特意花了钱选择最后一排,方便随时上洗手间,而且可以随意将座椅往后调。这时候飞机上的人并不多,她很快走到自己的位置。
一米五的小个子,就算穿了高跟鞋也需要踮脚才能摸到行李架,何况长安穿了舒适的平底鞋,此刻正费劲巴拉地往上放包,身后传来热度,头上出现一只大手,轻松帮她把包推了上去。
李少游离她很近,胸膛几乎贴到后背,有古龙水的淡香悠悠包围过来。
放好包,他微微弯下身,凑到长安耳边:“小矮子。”
她本来应该很生气,但男人的吐息近在咫尺,带起滚烫的微风,耳边的发梢搔到脸颊,痒酥酥的,侧过头能看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颚。
于是推开他红着脸坐下了。
推餐车的是跟李少游互动过的空姐,像是日本女生,妆容精致,眼睛大得像洋娃娃。
“要两杯拉图。”李少游打了个响指。
空姐红着脸让他稍等,长安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拿出一本书看。
“能用言语向人询问什么?人们并非用生活的现实,而是用言语做出的回答有什么意义?”
长安看到这里,机舱的灯灭了。李少游抿了一口酒,说话了:“长安,我们谈一谈吗?”
空调开得很足,长安打开阅读灯,把毛毯往身上拥了拥,眼睛仍然盯着书:“你能跟我谈什么?”
李少游此刻终于确定,长安在赌气。
“不是问不问的事,而是你想不想让她伤心,在她伤心以后又愿不愿意哄她。”聂远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把长安的书合上:“对不起。”
长安偏过头看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错了。”“你错哪里了?”像是经典的男女对话。
可惜李少游几乎从不主动道歉,并没有察觉到这熟悉的开头,长安本意也不是让他道歉的。
只是,只是那天晚上,她把自己整个都刨开给他看,他却不以同样的坦诚给予回复。
她只是突然察觉到这样的不平等。从一开始自己暗恋开始,先喜欢的人总是要吃一点亏,那些夜晚像柠檬一样让情绪酸胀不堪的小心思,本来被他接收到了,又加了糖,让她沉在愉悦的气泡里荡漾了很久。
直到那天晚上,她才又突然惊觉,他始终站在高于她的地方,很自然地喜欢她,也很自然地仍把自己的过去和其他所有都藏得好好的。
她摇摇头,继续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啊。”
你只是还没有爱上我,还没有接纳我。
李少游把灯关了,他觉得接下来想说的话,可能让自己不会想被看到表情。
“你不开心,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我让女朋友不开心了,所以对不起。”
前座的人开了一小半遮光板,万里高空的一点晨曦透进黑暗的机舱,长安看到他微侧过头,狭长的眼睛半明半暗,高挺鼻梁下的薄唇有些紧张地抿着。
“我这几天都一直在猜,但我实在很不擅长谈恋爱,以前……我有过两个前女友,初恋叫Fiona,美国人,是网球社啦啦队的队长,后来是一个东北女生,叫黄文雯,也是大学同学,她们……总之我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委屈起来,连着几天长安都没给他送水果和下午茶,反而和赵萌萌在房间或客厅时不时笑得极开心,但等他一过去,能明显感觉到气氛就那样沉下去,像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不受欢迎的影子。
长安翻开书,指着其中一行字:“ ‘一个人并非由于他所做的事情而犯错误,而是由于他所做事情的根本意图。’我不是说你错了,也不是想要你哄我,”光线还是很暗,李少游看不清书上的字,只看到长安微低了头,卷长的睫毛忽闪成两片小扇子,声音很轻很慢:“你从来没提过你的家庭,但我想我们曾经可能是一样的,这是我喜欢上你的原因,也许很奇怪。但对于我自己来说,因为喜欢上你,这个起因就变得很珍贵。我提起来,其实用了很大的勇气,但你让我觉得,你是不屑的,所以连说出口也会变得很可笑。”
李少游还是想不起那天在酒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个特殊的日子,他喝得太多了,意识都有些模糊,最后是朋友把他送回了家。
他摸了摸长安的头:“不可笑,是我不对,我其实是听你那么认真说起陈柳,所以犯浑乱说话了,没有不屑的意思。”
长安惊讶了,本以为他说的那句话是内心对这段关系并不认真的映射,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那你,不是不想听,就是吃醋了?但我跟陈柳都过去好久了,我只是跟你解释照片的事而已。”
“对对,是我不好,乱吃飞醋。”李少游牙都酸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我都摆好洗耳恭听的姿势了,哪想到你就生气不说了。”
他拿起酒杯喝酒以掩饰尴尬,长安终于忍不住笑了:“那我现在也不想告诉你了,你要是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我还喜欢你,这就行了吧?”
李少游凑过去用鼻子碰她的脸,又往酒窝的地方轻轻掐了掐:“只要我的小长安不生气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