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林轻扬眼睛悄悄往旁边瞥。
“还是，很感谢路易这段时间的照顾的，”他挠了挠下巴，小小地微笑起来，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可能路易见多了珍贵的宝石，再多的钱也不值一提……但是这算是我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宝石了，还有能力买下来，所以想送给路易。”
“而且，它的颜色也很好看，很衬路易的眼睛，特别是胸针和袖扣，我看路易出门都会带袖扣的。”
“你喜欢吗？”
他看见小少爷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清晰，半点没有烟石表面虚无缥缈的朦胧，却仍然在发光。
喜欢，怎么不喜欢。
喜欢到想捏住他的后颈，然后克制而珍重地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宛如点水。就算隔着额发，隔着少爷和管家身份也没关系，只要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就好。
……然后抓住这一点点心情，看着它膨胀开来。
“我很喜欢。”
最终也只能说出这一句，没有前因后果的短促的句子。
……
深夜降临，黑车打着车灯，从大路往庄园的方向开来，费兹庄园的蔷薇铁艺大门敞开，沿边路灯亮起，为归家的主人们指明道路，一道黑影在草坪上慢悠悠地走着，顶多是轿车临近时往后退了几步，扭头往另一边走去。
林轻扬有些困倦，透过车窗看见草坪上幽灵般的黑影，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它从来不让我摸，”他指的是那只鹿，“最多只能站在两三米的地方看，再近一点就不肯了……还有那匹小马驹，我也有给他喂草的啊，为什么就不认识我呢。”
路易安抚他：“可能是少爷在庄园里住的时间太短了，它们还没熟悉，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回头我要给他们唱我家乡的民谣，比如听话的马才是乖孩子。”
“只有马？那鹿呢？”
“……那就给它唱听话的鹿才是乖孩子。”
城堡早就关了大灯，只留下走廊里亮着小小光芒的壁灯，整栋城堡似乎都因为这些柔和的光线而变得温柔起来，落地窗外一片深沉夜幕，星火欲落，在地砖的边缘拉出长长的银灰色影子。
一切都静悄悄的，守在走廊的佣人替他们打开房门，林轻扬踢掉鞋子，心情愉悦地滚到床上，又想起什么，噔噔噔跑走，把装着烟石的礼盒拿过来放床上打开。
他拿起一只胸针，冲路易招招手，管家无奈地微笑，走过来任由自家小少爷摆弄。
“这个戴这里好看。”林轻扬眯起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低头从另外两个坑里提出一对小小的耳钻，近距离凑近路易脸侧，比划比划。
他大呼小叫起来：“路易居然有耳洞！我才发现！可是我看你平时不戴耳饰？”
“以前打的，现在懒得戴了。”路易笑道。
林轻扬满意地跪坐在管家面前，给路易带上耳钻，接着拎起男士项链和手环，像是在打扮自己心爱的娃娃似的，每每带上一个首饰，都会兴高采烈地肯定一句：“好看！”
路易纵容自家少爷把自己打扮成暴发户般的圣诞树，然而到戒指时真的没忍住，伸手按住，不让林轻扬往自己手上套。
他怕出点事情。
“怎么了？”林轻扬眼睛里的兴奋还没散去，歪头疑惑地问道，“每一个都试试不好吗？这样路易就知道戴什么比较好看了！”
年轻的管家闭了闭眼睛，睁开眼时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也有点礼物想送给少爷。”
林轻扬一惊：“难道也是珠宝？”
万一……礼物撞了？！不可能吧，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路易起身，带着满身叮叮当当的饰品往一边的柜子走，从里面抽出一沓崭新的卷子，林轻扬凭借自己良好的视力，在上面看见自选考三个大字。
林轻扬：“……”
林轻扬憋住气：“……路易你从哪里翻出来的这么多卷子？！”
路易从容道：“为了给少爷更好地补课，我咨询了很多有名的老师，然后从他们手里拿到这些资料。不算多，一天四张，两个月就能写完。”
他将这叠卷子放进林轻扬手心，还能从林轻扬眼睛里看见隐隐透出的绝望，不由得微笑起来。
“开个玩笑。”
床头的灯光变得昏暗，拆开的礼物盒落在地上，路易俯身，一只手按住卷子，灰绿色的眼瞳暗沉，尾音温柔而缱绻，他在念一首很长很长的赞美诗，专门念给自己的小王子听。
“这当然不是礼物。”
一个吻落下，刚刚好落在林轻扬眼角，一触即离。
“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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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56
林轻扬捂着额头, 晕晕乎乎地往下倒，路易从容地给他盖好被子, 轻道一声：“晚安。”
他目送路易关了床头台灯, 然后房门轻响, 房间里再没有了别的动静。
静悄悄的，似乎连风都跟着年轻的管家出门而一同远去, 只剩下林轻扬自己的呼吸声在回响。
一分钟，两分钟……
好像五分钟过去了, 他才回过神来，猛地坐起身, 脑子里再次想起哲学三问。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刚才在干什么！！！
不对, 是路易干了什么！
耳边仍然留着路易低声的“晚安吻”，林轻扬惊恐地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排斥，甚至还想抑制不住地微笑起来, 把自己蜷缩进柔软被褥中, 然后懒洋洋地闭眼陷入沉睡——等下, 哪里不太对？！
他未免也接受的太快了点吧！
小少爷无神地盯着黑暗中天花板上一点花纹，重重地往床上倒, 柔软的床铺深深地往下陷去。周围全是林轻扬最爱的软绵绵的抱枕，像座小山般将他团团围住，给小王子堆出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巢穴。
路易的神情非常自然, 自然得好像这件事经常发生一样——见鬼，哪儿来的经常发生，他总共在费兹庄园住的还不到两个礼拜！
那就是在认识他之前的事情了, 比如说路易的前女友之类的……等等，看那群人的反应，说不定是前男友，养在手心里，经常会温柔地给个晚安吻什么的。
甚至这些都不是，而是他扮演的那位小少爷。
人家不是在费兹庄园里长到了三岁还是四岁吗，那时路易也就十岁的模样，可以毫无障碍地给年幼的小主人一个亲吻，这习惯一直延伸到现在？
还是说，因为路易在费兹庄园长大的原因，薇薇，也就是菲利普的妻子，待他如亲子，也会经常给个晚安吻，路易习惯了，顺手（嘴）也给他一个之类的……
……天哪！他到底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东西？！
林轻扬把最大的抱枕扯过来，往脸上一盖，他已经彻底精神了，没了半点的睡意，整个脑袋都是头上顶的那只仓鼠在疯狂跑滚轮的声音，最后蹲在角落里捧着瓜子壳一脸懵逼。
都是路易干的好事！
小少爷想想觉得不行，光脚跳下床，扯了个抱枕壮胆，没有开灯，直接拧开门把手往走廊上走，试图从只点了一盏壁灯的弯曲走廊上找到路易的房间。
陷入黑夜的城堡和白天完全不一样，那些在浅金色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装饰，于黑夜里完全没有了光泽，只剩下走廊落地窗边一点月光，也被云层遮住了大半部分。
林轻扬这才发现，这条走廊比他想象的要长很多，两侧挂着的壁画似乎无穷无尽。
山水，人物，都遥遥眺望着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小少爷，就连装饰用的雕像也一手撑天一手抱肩，用无神的眼睛凝视着他。
一切都是寂静的，巡夜的佣人大概在别的地方，这一层走廊空寂无人。
林轻扬打了个哆嗦，在原地踌躇片刻，依旧坚持跑入黑暗之中，找到路易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