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路易轻描淡写地提起一句，将在场所有人的心重新提了回去，“乔是费兹庄园非常重要的客人，也是我现在要服务的主人。是不是，少爷？”
众人倒吸一口气，林轻扬同样尴尬地椅子都坐不稳，左看看右看看，意识到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陡然回神，把自己最镇定地模样拉出来，想起电视剧里放的模样，同样轻描淡写：“嗯。”
其实心里紧张地要死。
原来不是男朋友啊。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又觉得有些遗憾，毕竟威弗列德家的孩子从小到大连恋爱的苗头都没摸过，
风铃轻响，有新的客人从咖啡馆外面走进来，第一眼就能看见高挑瞩目的路易和他身前坐着的林轻扬。
想起刚传开不久的消息，新来的客人笑嘻嘻地走过来，还想多调侃两句：“我刚刚还听见别人说威弗列德带了个男孩子在街上走，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还以为是谁眼花了。”
“消息是真的，”这次是林轻扬开口，他看了眼正在俯身给他倒咖啡的路易，有些无奈，“但是，先生，我并不是路易的‘小男朋友’。”
“啊哈哈。”被戳破心里想的东西后，新来的客人挠挠头，溜到角落与店主嘀嘀咕咕去了。
林轻扬觉得他和路易之间的相处挺正常，起码是正常朋友之间的亲昵吧，更别提路易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贴身管家——贴身！管家！不一直跟着，不就成了失职？
大概还是这些人自己想岔了。
路易在他前边坐下，同样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这时新做好的千层也从后厨送出来，由店主专门送过来，放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抱歉啦，大家不是有意的，”店主点了点千层的碟子，给林轻扬摆放上一副精致的银刀叉，“只是太激动了一些。”
“我理解，”林轻扬温和道，“是不是路易以前太过‘不近生人’了些？”
第39章 chapter.39
和路易说的一样, 这家店的千层很好吃，软绵绵的, 入口即化。
奶油的香气虽然浓郁但一点也不刺鼻, 林轻扬还没吃完这一碟千层, 立刻上了下一份甜点，是一杯小巧的慕斯, 撒了一层细碎的冻干草莓粒，放了两片香草叶做点缀, 晶莹剔透还在微微晃荡。
叉子从慕斯表面往下插的感觉十分奇妙，像是破开一层层绵软的胶状体, 他挖了一大口, 甜而不腻，好吃到眼睛都眯起来。
“我喜欢这个，”他咽下这一大口慕斯, 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路易：“家里有会做这种甜点的厨子吗？”
“当然有, ”路易温和地看着他, 他的面前只摆着咖啡，“之前没叫出来,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直接跟他们说。”
“路易。”
一道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声音传来，咖啡馆的大门略微摇摆，林轻扬放下叉子转过头, 看见一个拄着手杖的少年从外边走进来，径自走到他们面前。
他一上来就直入正题：“我不认为你的品位会差到这种程度……”
路易眼睛也不抬，仍然慢条斯理地喝咖啡, 最后给林轻扬一个安抚的眼神。
“布尔默，话不要乱说。”
他终于放下咖啡杯站起来，直视新进来的少年：“你在外面听见了什么消息，以至于想都没想明白就来质问我？”
林轻扬没见过这样的少年，并不是指相貌，而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
像是经过长年累月的严肃熏陶，又保有少年难得的骄傲，像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小绅士，只是说的话不太友好。
不过按他气势汹汹走进来的势头来看，林轻扬也能在一瞬间想明白：这大概不是和他一个阶层的人，很可能是和路易一个阶层——他身上的马甲齐整，衬衣被整整齐齐地抚平，典型的富裕人家的孩子。
少年的黑眼睛正不耐烦地眯起，听着路易说话，轻蔑地掀起唇角笑了一声。
说实话，如果他的年龄能更大些，做这个动作可能会存在迷倒小姑娘的魅力，然而他看上去和林轻扬差不多大，做这样的动作反而有点像是模仿大人一样尴尬。
林轻扬头一次被人这样追到面前质问，虽然由路易处理，但他还有有些莫名的心虚，于是放下刀叉，转头听他们说话。
这一回头，刚好听见少年拔高的声音：“……我就真的看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可以独立出来，偏偏还要在费兹庄园做一个小小的管家，屈于人下，现在还找了个……平民当男朋友？”
“路易·威弗列德，你可真是毫无上进心。”
这下林轻扬也忍不住了，他重重地敲了敲银刀叉，发出清脆响声，吸引一干人的注意力。
前边人转头的时候，他一顿，尽量用自己最懒散的语气道：“注意你的言辞，先生。布罗姆王朝三百年前就灭亡了。”
“关你什么事，”少年不悦地打断他的话，“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这下可不仅仅是林轻扬的事情了，他往后一靠，示意路易。
管家看懂他的意思，难得地沉下语气，生出些怒气：“布尔默，搞清楚一些事情，伦恩先生不是我的男朋友，你的话毫无逻辑。另外，他同时是被菲利普邀请的最尊贵的客人。”
“他？”
布尔默，也就是少年猛地皱起眉头，微微歪过头打量林轻扬，最后嘶嘶地嗤笑一声：“哦。”
就一个哦，毫无任何评价。
只是他自己忍不住，还是自己接上自己的话来，大概是对面没人理他的缘故：“费兹捷勒都在想什么。”
林轻扬纯当自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看了眼桌上还没吃完的甜点，觉得还是能吃到嘴里的点心比站在面前找茬的男孩子更吸引他注意力，就连慕斯上零碎的草莓干看着都无比顺眼。
他重新拿起刀叉，铲下一块放在嘴里，软绵触感瞬间化开。
路易弯下腰，嘴唇几乎要贴到林轻扬耳廓，轻声问他：“少爷还想去外面逛一圈吗？”
“当然，现在才几点，外边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林轻扬忍住本能，没突然往后缩。
“有的。”
“那还是麻烦路易带我走走。”他的舌尖还停留着草莓的香气，甜品就是有这种魔力，让心情也跟着重新变好。
“好。”
路易去找店主结账，林轻扬用餐巾纸擦了擦手，布尔默咬住后槽牙，把手杖往地上一拄，神情有些莫名。
“路易才不会一直是你的管家，你也不过是一个暂住费兹庄园的人！”
林轻扬抬眼，学着他的表情，掀起唇角轻笑一声。
他漫不经心地给了个单词：“哦。”
少年一顿，有些不敢置信：“你什么表情！你怎么敢……”
他的话戛然而止，路易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用力捏住他的肩膀，少年吃痛，沉闷地“啊”一声，连连后退几步，路易越过他，向林轻扬伸出手：“走吧，少爷。”
“你们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你……”
两人已经走到了店门口，林轻扬走在前面，而路易半只脚跨出门槛，听见身后不远处某个人几乎要咆哮出来的声音，林轻扬没反应，可能是没听见，但路易不能不管。
他回过头的时候，布尔默几乎看不到一点他认识的那个永远彬彬有礼的，温柔而生疏的路易的影子，而是变成了他没见过的威弗列德，眸光深沉，灰绿的眼瞳让他瞬间想起某些野性猛兽。
伴随着遥远森林深处的水汽与血腥，只会露出锋利爪牙，要将他的眼睛从眼眶里扎出来——
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所有的尖叫都死死卡在喉咙里，一直到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才勉强恢复过来。
布尔默咬住牙齿，用尽力气没有追上去。
林轻扬等到看不见咖啡馆了，才仰头询问路易：“刚才那位布尔默先生是怎么回事？”
“唔，说来话长。”
路易点了点下巴，微笑起来，还是林轻扬熟悉的言笑晏晏的模样：“让我给家里的小少爷想个下午茶故事的开头……啊，是了。”
那位来势汹汹的少年曾经和林轻扬一样，暂住在费兹庄园，不过和林轻扬这样几乎算得上是惊天幸运的人相比，他则不幸一些——家中长辈出了意外，只留下尚未成年的幼子，孤零零地站在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