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通行(13)
任修平看了她一眼，语气相当坚决：“我要带着小屿一起回去。”
柯母看向柯屿：“小屿你自己说。”
在柯屿二十二岁的人生当中，很少有这样自己能明确知道“重要”的时刻。他咽了口口水，心念电转间，已经有了结果。
“我还是和哥哥一起回去吧。”
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做下的，而是经过思考。有他在身边，也许母亲会收敛一点。
任修平大喜过望，柯母则面沉如水。她死死地盯着柯屿，半晌才道：“随便你吧。”
但在离开之前，柯屿还想再和母亲谈一次。
“妈。”一阵沉默后，柯屿率先开口。
柯母坐在椅子上，静静望着窗外的天空。儿子和任修平的相爱，对她的打击比什么都来得大。自从丈夫去世后，她的心中只有两件事：复仇，和柯屿。
她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到儿子身上，就连任家遗产，也是为了儿子而谋取——否则她大可直接杀了任父，而不是忍辱在他身边过了那么多年。
因为她知道，柯屿需要母亲。
四年前柯屿吞吃安眠药自杀已经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失职，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失职居然会造成这么大的结果，甚至让她的仇人趁机而入。
平心而论，她又何尝不知道任修平是无辜的，但她又怎么甘心？
“妈——”柯屿再一次鼓起勇气，“就算叔叔和哥的妈真的做过错事，可哥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啊。你真的不能……原谅他吗？”
柯母还是一言不发。
柯屿急了。纵然在搬到任家后，母亲对他多有忽视，但在柯屿心中，她和任修平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两个人。
“妈你回答我好不好？”
柯母站起身，将柯屿抛在身后：“你先问问任修平愿不愿意放过我吧！”
柯屿真就这么问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几乎要将他压垮。他需要一个支柱，一个能够和他分担压力的人。而这个人，除了任修平，不做他想。
“我不怪阿姨。”
柯屿一愣：“真的吗？”换位思考，他自认不会原谅自己母亲。
任修平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做解释。那些肮脏的过往，他不愿意让柯屿接触。他想要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来保护柯屿。
但柯屿明显不这么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没有，你乖乖睡觉。”任修平将他的脑袋轻轻按在枕头上。
第11章 结尾
可任修平越是这么说，柯屿的心中反而更加好奇。任家夫妻当年到底对他妈妈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妈妈怨恨到今天，才会让任修平一次次的原谅他妈妈？
他已决心调查当年的事情，任修平却一无所知，他正在调查究竟是谁给柯屿发的短信。
“任修岚？”虽然是疑问句，但任修平对于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意外。除了他，还有谁会对柯屿有这么大的恶意？
“我知道了，”他对秘书道，“我会处理的。”
处理完公司的事之后，任修平准时下班回家——柯屿还在等着他。但等他到了家却发现柯屿正躲在房间里和谁打着电话，透过门隐约传来“好的”“拜托你了”之类的词语。
他眉头一皱，曲起指头叩响了卧房门：“小屿？”
卧房中的柯屿一愣，抬起头来看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任修平下班的时间。他匆忙挂断了电话，朝外面喊了一声：“我在里面。”
任修平推门进来。
“小屿，你刚才和谁聊天呢？”
柯屿不敢告诉自己在调查当年的事，顾左右而言他：“哥你饿了吗？我去做饭。”也不等任修平回答，一溜烟小跑去了厨房。他和任修平分工明确，一般是一人做一天饭。
任修平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后：“小屿，你还在好奇吗？”
柯屿自知瞒不过他，轻声道：“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就像四年前那样。”
他从未告诉过任修平自己曾经试图自杀的故事，即使如此，任修平却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对柯屿伤害究竟有多大。他并不是真的不能告诉柯屿，他只是担心柯屿知道后会离开他。
“你爱哥哥吗？”他突然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柯屿一愣，本能道：“爱。”
“你永远不会离开哥哥吗？”
这一下柯屿更加迷惑了。他抬起头看向任修平，发誓一般说道：“当然，我永远不会离开哥哥。”
任修平苦笑一声，道：“不用拜托人找了，我给你资料。”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觉得重要的文件放在这个家里，这个时候给柯屿看倒也正好。
他从保险箱中取出自己三年前看过，已经封存许久的文件，递给柯屿：“都在这里了。”
无论是他的音调，或是动作，都带给柯屿一种不妙的感觉。他开始怀疑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是否正确。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还是硬着头皮将文件打开。
任修平本想退出书房，但不知为何临走前又改变了念头，重新留在了书房里。
柯屿看着手中的资料，一开始还能保持平静，越看到后面却越心惊，手几乎就要拿不住那薄薄的几张纸。
他简直难以想象，他的母亲究竟是用什么心态留在任家。
二十二年前，任家和柯家出于偶然做了邻居，双方之间相互往来。但好景不长，很快任修平的生母就出轨了柯母的丈夫，将彼此的合法伴侣蒙在鼓里。很快，生性敏感的任父发现了这一切，他怒不可遏地要惩罚这对狗男女。任修平生母很爽快地提出离婚，反而让任父不愿意就这么轻轻揭过。他提出一个要求，要用奸夫的妻子来赔偿自己。
任修平生母想了想，就同意了。她挑了一个日子将柯母约到家里，给她下药后将失去意识的柯母交给了丈夫，之后就再不过问。
清醒过来的柯母有多么悲愤，可想而知——更不要说她紧接着从任修平生母口中得知自己丈夫出轨的事实。她愤怒地冲回家质问丈夫，并且怀疑下药的事他也有一份。
她的丈夫虽然出轨，但至少还保有一份人的良知。当知道妻子被人骗奸后，他毅然断绝了和任家的往来，尽全力补偿妻子。只可惜，柯母不会再原谅他。
或许是报应，没多久柯母的丈夫就被查出癌症晚期，他去世的时候，柯屿甚至还没有出生。
这就是当年的全部经过，而任修平也从不否认，他以有这样的父母为耻。
“这……”柯屿喃喃自语，“怎么会……”
“是真的。”任修平低沉的声音响起。
“可是，我是足月生的啊……我怎么会是叔叔的孩子？”
任修平一愣，从柯屿手中将纸拿了回来，开始算日子。他之前从未怀疑过柯屿的出生时间，或许任父有过疑惑，但都被归结到早产身上。
可要不是早产……
“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吧？就我和你。”半晌，任修平抬头看他。
柯屿惨然一笑，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再证明他们究竟是不是亲兄弟有没有意义。他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可现在知道了实情，还能用他母亲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的快乐吗？
他总算知道了任修平之前为什么问他“会不会离开他”。
这个答案，现在连他也不确定了。
但正在激动中的任修平并没有看出柯屿的复杂心绪，他带着他去了一趟医院，抽血做DNA鉴定。
等到一切结束，只等报告结果出来的时候，任修平终于注意到身边人不同往日的沉默。他知道柯屿是为了什么而沉默，却又不愿意挑明。
他是真的害怕柯屿再一次离开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柯屿道：“我今晚想一个人睡。”
任修平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但他还是笑着回答：“好。”
他没有如柯屿所想象的睡在客房，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意料之中逮住了准备悄悄出门的柯屿。他本来可以开口留住他，但话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
柯屿是自由的。从来都是。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柯屿离开房子，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现沙发上的人是醒着的。
到达任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柯屿想着家里人应该都已经睡了，没有通知任何人，轻手轻脚地进了花园。才刚进来，突然听到一声质问：“谁？”